沐辰逸有些落寞,觉得自己就如同抱着个漏气了的娃娃,身边的人给不了他任何反应,他彻底的失了兴趣,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又亲又哄:“我不碰你,别紧张。”
原来光有爱字就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现在才知道还是远远不够的,他抱着这个女人,像个虔诚的信徒,只能膜拜心中的天使,任温热的液体流进她的颈窝。
初夏颤抖着抱着这个第一次如此脆弱的男人,她不知道她和沐辰逸走到今天,她对他究竟是怕是恨还是残存着最后一点的爱,但她和他都知道,这段婚姻,不过只是剩下最后一根一碰就会断的弦罢了,可是看到他的慌张,他的憔悴,她竟得到一种近乎报复的乐感,于是,便想这样周而复始下去,故意折磨自己用来报复他。
他没有动,似乎是不敢动,怕动一下就会伤害到她,只是紧紧的抱着她,这是他的报应,他活该,他自作自受,怪不得任何人。
他胸膛的肌肤烫得她的心口发痛,最后融进骨髓里,腿上有点湿,初夏知道这是什么,身体又开始止不住轻颤,沐辰逸顿住。
“对不起。”他轻轻呢喃一声,说完又自嘲的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对不起,又是这三个字,他们之间,爱与情都没有了,究竟还剩下了什么,责任?对,也就还只剩下这两个字了,何其可悲!
这不是他的初夏,曾经的她又爱笑又贫嘴,是谁在一夜之中将她的灵魂换了去?是他!
他笑了,那是一种绝望的笑,自嘲的笑,在这场一开始就充斥着不纯动机的爱情里,他葬送了初夏的幸福,又何尝不是葬送了自己……
顺手点燃了一支烟,干净的双眸在烟雾缭绕中失神起来,从不抽烟的他,也开始吞云吐雾了,疲惫的自嘲一笑,从小到大,他家老爷子都不许他抽烟,而他也很讨厌身上染着的一股子难闻的烟草味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和身边这个人一样变成烟酒不离手了呢?
小腹一阵一阵的抽痛,自从她的精神世界被彻底摧毁后每个月来例假就会巨痛两天,但这个月似乎痛得更厉害,她蜷成一团不吭声,他感到很无力,只能紧紧的拥抱住她,他多怀念那个爱笑的女孩,此刻的初夏哪怕是哭或者骂他扇他耳光都是好的,可她没有,她只是无视他。
整整一个晚上,只是相拥,他把自己深深埋藏她的发香里,那说不清是沐浴乳还是天然香的味儿混合着,如迷药,让他痴迷沉沦,又如毒药,让他倍受折磨和煎熬。
凝视着她不安的睡容,苍白的唇如一朵初开的梨花瓣,强烈的吸引着他的视线……那些燥动不已的青春过往仿佛还在昨天一样,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没人比他更清楚,只是他赌了一把,他让自己失了心,他赌他和初夏这几年的爱情,最终能够占胜对她家破人亡造成的伤害,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已经赌输了,是,他有今天,意料之中。老天是看他过得太舒坦,所以才派初夏来惩罚他,让他接受这么个破任务,如果人生真的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会迎来新一轮的幸福,那尽管来吧,他是不会退缩的,虽然现在的日子,比死更难受。
前尘往事在他的脑海里翻腾不息,直到晨曦给白色的窗棂渡上浅浅的金色。
临近过年,窗外还是阴沉沉的,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一如他的心情,沉静的临时办公室,一片阴暗,沐辰逸歪倒在办公桌前,那对黑如星光的眸子,在这昏暗的室内显得特别的闪亮,门缝处偶尔射进来的点点微光,把他的冷俊的脸映衬得格外的深沉。
江小野来找他,两人边抽烟边聊,江小野问他怎么舍得不在家呆着舍得浪费跑来办公室发呆,反正现在还没去报道也没安排啥工作。
沐辰逸直着眼睛说:“和她在一起会感到无形的压力和愧疚,见了面是折磨,可不见面则是牵肠挂肚到更加折磨人的地步,我真的害怕,这样的日子过下去,她还没疯掉,我已经疯狂了,如果我先疯在她前面,谁还能来照顾她?如果一切都是命运安排,那么,我该认命吗?说完,自嘲一笑,苦楚而酸涩。
“小野,看了我的例子,你还相信真爱吗?就算是真爱是不是也要选择在正确的时间里,假如我们的时间当时错了,是不是如何的努力也要白费?”
江小野知道,这大概是一段垂死挣扎的爱了,无论对沐辰逸还是对初夏,两个断了缘份的男女还在苦苦挣扎,终其原因也不过是为了还在努力拯救那个‘爱’字。
他没有答案,因为,他只是爱情的输家,从来就没被爱过。
夜空中寒月无踪无影,却有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吹来,吹得她瑟瑟发抖,前楼的楼顶白茫茫的一片,铺满了层层白雪,地上积雪也如白银一般,铺得再也看不到一点路面,树上挂着冰凌,寒风吹来,便嘎吱嘎吱的落下几根,砸得雪沫四溅。
天空仍然不时飘洒着片片雪花,小区里家家亮起灯火,空气中飘着隐约的饭香,夜风薄薄的拂在人脸上,天越来越冷,夜越来越浓,特别是在喝了点酒,微微醺醉着的晚上更甚。
她站在原来的初家别墅外,风雪中,只身凝立,仿若一尊渐渐凝冻的冰块,冷得手脚都麻木了,可她仍旧只呆呆看着这一片黑暗,这里也曾有过人声鼎沸,有过灯火通明,她定定地看着,一层的大厅里,突然亮起了灯,她看到自己正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围坐在一起,一边打着麻将一边吐糟着春晚,脚边还有一只笨小哈在玩线团,一家人,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是那样的其乐融融。
目光再往上,二层的灯也亮了起来,她看见自己穿着睡衣抱着大大的小新抱枕睡得正香,妈妈进推门进来,微笑着替她掖好被角,在她脸上吻了下,将红包塞进她枕头下才离开。
三层是她和妈妈的舞蹈室,她看见还是小小的自己正在妈妈的指导下掂着脚尖练习着旋转,脚掂得疼了,她撅着嘴坐到地上,妈妈将她的小脚握在掌心里,轻轻揉着。
舞蹈室外是一个大花园,她看到还是读小学的自己和哥哥还有同样穿着校服的许鸣皓在玩躲猫猫,他们的笑声很大,仿佛这些人仍然在那片灯光下幸福的生活着,可仅仅不到半个月这里却只能用肃穆萧条来形容了。
闭了闭眼,她抖落一身冰泠,抬步走向紧闭的雕花铁门,抬起手,愤然撕断了那两条交叉的白色封条。
可却再也推不开那扇冰冷的铁门,没有了,家人和家,还有爱情,通通都没有了,初氏的所有产业都被查抄了,包括她和妈妈名下的物业,全都缴公了,除了这具残破的身子,她什么都没有了。
片片雪花绵延不绝地砸下来,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连上天都在嘲笑她的无知与愚味。
风,越刮越大,似要将天地间的一切湮没,颓然立于冰凉的铁门前,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好似这落雪一般,再无可依。
凌晨一点,即使是最繁华的马路,这时也要许久才有一辆车呼啸而过,夜,白雪纷飞,似梅花又似柳絮,飘飘扬扬落下,座座别墅的屋顶都染上了一层银白色,更映得那暗黄路灯下走在雪地里的单薄身影格外孤寂。
风卷着冰粒,肆无忌惮的袭来,一个踉跄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长发松散,被风吹起遮不住那惨白如雪的面庞,她身形潦倒,步伐凌乱摇摇欲坠,那双曾经黝黑眸子里,是死灰一样的静默和安宁,此刻的她像是一个无家可归四处漂泊的落魄游子,又像一个没有躯体永远只能游荡于漫无边际却没有其归属之地的亡灵!
前路茫茫,芸芸众生,何曾有人知道何去何从?要奔到哪里去,她也不知,如果可以,她想一直这样奔走到天之尽头,地之角落,奔到那千峰无人,万壑鸟绝,奔到那水穷云起,星沉月落的去处。
或许总会有一个地方,让她可以好好躲藏起来,好好的掩藏着内心那点黯红的凄怆。
冷风拂过,终将一切带走,她苗条的身形已是单薄如纸,曾经的舞者之躯,如今凄楚得如同一片最后凋零的枯叶,自此摇晃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