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铭紧紧的靠坐在墙角,在这单调深邃令人恐惧的黑暗之中,他的神经变得极为敏感,甚至眼里出现一丝多余的色彩他都要因此而紧张半天。而那背后墙壁里那突然出现的诡异的讲故事的声音,更是令他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到极点。
“谁!”叶铭歇斯底里叫声回荡在这个房间中久久不息,叶铭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只蝙蝠,想用声波把隐藏在自己房间的魑魅魍魉给探测出来。
“庙里..嗯?“讲故事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过似乎并不是这一声尖叫的功劳,那个声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几分惊讶,但就是没有任何受到惊吓的感觉。
接着,那个声音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又有人不听话也被任七送到这里来了啊。别紧张啊,我和你一样,也是因为想逃跑所以被关进来了,你不会认为这个鬼地方呢只有一个小黑屋吧?“那个声音听起来很显然来自于一个和叶铭年纪相仿的少女,但这语气中不知为何却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慵懒与倦怠,仿佛跟她对话的人不是叶铭,而是一只鹦鹉,他高兴了就搭两句话,不高兴了就挥挥小手把鹦鹉赶走。
叶铭感觉自己似乎被轻视了,但在这里的孩子们都知道,他们共同的敌人是任七,人民内部矛盾都是能忍则忍能让则让的。他已经在这个团伙呆了这么久了,这点小事自然不会再斤斤计较。
“这个房间的隔音这么差吗?”叶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如果两个相邻的房间能交流的话,那么禁闭室的威慑力毫无疑问会降低很多,小黑屋的第一个标准就是要与外界隔绝,能与隔壁交流了那还算什么惩罚啊。
“以前不是。”她敲了两下墙壁,“看见我敲的这个地方了吗?我在这里挖了个小洞,因为这里没光源所以他们发现不了。哈哈,他们为了省钱连灯都没接,也算自食其果。”那慵懒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得意。
就那么自然地,在这仿佛没有止境的黑暗中,两个人聊了起来。
就好像已经相识很久一样,两人心照不宣不断找着任何有意义没意义的话题防止冷场。虽然没有说,但两人都明白他们必须聊天,即使已经没什么可聊的,因为这是在这黑屋中唯一能做的算是有趣的事情了,不然还能怎样呢?像叶铭来之前一样对着墙壁讲故事吗?
她叫纱,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纱也只是个代号。她的名字可能是张纱李纱王纱等等等等,她记忆中自己的名字只有sha这一个音,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是这个“纱”字。她是在幼儿园放学时被人贩子拐走,然后几经转手卖到了任七手中。不过她有些特殊,没经过任何特殊处理,只让她穿的破一点,衣服破的地方多一点就出来要饭了,任七说是因为她长得就楚楚可怜,而且很可爱,如果再在胳膊上划个口子流脓的话就好像明星的脸上贴了个狗皮膏药,反而要不到钱。不过孩子间也有谣言说是因为纱哭的时候很像任七得了癌症的女儿,这才唤醒了任七仅存不多的良心,不然长得漂亮的孩子卖的也贵,一般都是卖到偏远地区做童养媳的,任七根本没必要买这么贵的孩子用来要饭。(不过这个传言叶铭是不信的,因为他觉得自己长得也很出众,一样被买来要饭了。)
他被关进来的原因和叶铭一样,也是因为想要逃跑结果被任七发现。不过她的方法可比叶铭好多了,她发现了经常给自己钱的人里有个衣着得体的老大爷,行为举止很可疑,而且给她钱的时候目光里没有优越感和那种发自真心的蔑视,看起来像个善良而且有地位的人。于是通过移动每天要饭的位置找到了他家住所,然后连续几天在他家附近要饭观察情况。发现他儿子很可能是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于是就壮起胆子翻进他家花园向他求助。
“结果呢。”叶铭带着戏谑的语气问,他已经知道了结果,因为如果纱成功了的话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确实是个大人物。他儿子叫任七。”
“噗嗤。”听到这儿,叶铭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说任七的手下怎么不拦我呢。原来我是进了贼窝了。“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纱可能是被嘲笑多了早已放下了,也可能是他自己也觉得那次经历的确很好笑。
”哈哈,哈哈,哈。“叶铭一个人笑似乎也渐渐觉得无聊起来,他干咳了两声打算换个话题。”那么你进来多久了呢?“
但随后叶铭就意识到这是个蠢问题,这个房子里什么都没有连饭菜都是隔三差五才送一顿完全没有规律只能保证不饿死,这种环境下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进来几天了呢?
“7天到9天?”一开还有点疑问的语气,但纱似乎又2仔细想了一下,继而肯定地说“对,就是7到9天。”
这个愚蠢的问题竟意外地获得了答案,叶铭惊讶着纱竟然在黑屋里待了这么久,同时也很好奇她到底是怎样得知自己待了多久的。“那你是怎么确定时间的呢?“
“这个嘛,你还是不了解禁闭的规则。任七每三天都会派手下来问你,以后还跑不跑了?如果你回答不会再逃跑了,就会放你出去,如果你回答有机会我还会再逃跑,就再关你三天,然后三天之后再来问,如此往复。”
“好弱智的规则。”叶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是啊,因为三天之后大部分情况下就算想逃跑的人也会说谎,说自己不想跑好让自己能够从黑屋里出去。所以实际上禁闭的时长可以说就只有三天。”纱的语气有点奇怪,是鄙视吗?是气愤吗?可能有吧,但个中感情之复杂令叶铭实在摸不清纱的态度。
“不过你为什么被关了这么久。”
“多简单啊,因为第三天我说了我还想跑,然后第六天问我,我还是说我不想跑,显而易见,你比我想象中的笨很多啊。”
“不是这个意思,我要问的是,你第三天为什么回答你还想跑,别管是不是真心的,你回答你不想跑不就可以出去离开黑屋了吗?”叶铭当然不相信她会诚实到那种程度,宁可被关在黑屋里,也不愿意对任七那种人说谎。就算以前她可能真的是那种人,到这个团伙里这么久,这个大染缸也早就把她原本的色彩掩盖住了。
”我根本没必要离开这个禁闭室啊,这里挺好的啊。“语气中没有丝毫作伪,平静的令叶铭难以置信。
“可是,这里这么黑。。。”
“外面就不黑吗?”纱反问了一句。
叶铭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或者可以说根本无法反驳。这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难道外面就不黑了吗?难道整天被饲养,被任七逼去乞讨赚那些昧着良心的钱就不”黑“吗?
两个房间都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这是两人自交谈以来第一次冷场。
良久,纱开口了”不过这样偷懒也不能维持多久,我估计下一次吧,第九天,最多第十二天,任七就会意识到我这是不想干活再借禁闭逃避”工作“,那时我就算不想出去也要出去了。“
“但。。。”叶铭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累了,要去睡一会儿,不要打扰我。”最后几个字纱特意咬得很重。
可能外面其实已经是晚上了吧,叶铭的睡意也渐渐涌了上来。
虽然地板又硬又冷,但没有了任七和其手下晚上的大吵大嚷,不用担心自己会突然被叫起来接受一顿毫无来由的打骂,静静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和隔壁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这一觉叶铭睡的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