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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际长安之雪花娘

东厢房内,紫玘和贵妃的弈棋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贵妃一连输了五局,脸都黑了下来。在一旁候着的尖细嗓子大气也不敢出,就这样看着两个人你一颗,我一颗的进行着。屋内的空气十分凝重,除了棋子落下的“啪啪”声,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干扰,连雪花娘也乖乖的站在笼子里。

“娘娘,您又输了。”紫玘略有些为难的轻声说道。

贵妃丧气的把手拍在棋盘上,不甘心的说:“再来,下一局,本宫一定赢你!”

“娘娘,”尖细嗓子适时地插了一句,“该传午膳了。”

“让他们等着,我现在没心情用膳!”贵妃任性的说。紫玘一看,这也不是办法呀,贵妃要是不赢,铁定是吃不了饭了。这一顿吃不到无所谓,要是以后把她圈在宫中,不让她出去,那她怎么见那位将军?不见那位将军,如何知道怎么才能回到原先的世界去?

贵妃已经开始下棋了,紫玘大概走了二十多步,假装一不小心走错了棋,等到贵妃走了一步,才说:“糟了,刚才走错了,娘娘,可以允许紫玘悔棋么?”

“当然不可以,做人要慎行,走错一步,以后的路是不可能返回到原点的!下棋也是一样!”实际上,贵妃已经在偷偷乐了,终于到了翻身的机会了!

紫玘也是同样的想法。眼看着,最后一步棋一落下,贵妃就可以赢回一局了。此时,两个人表面上表情凝重,心里都乐开了花。

就在棋子离棋盘还有两厘米左右的时候,雪花娘突然以箭速冲了过来,扑打着翅膀,占领了整个棋盘,羽毛飞得到处都是。雪花娘边拍边喊:“完啦,完啦!咔咔!完啦,完啦!咔咔!”

“你这污秽东西!”气得贵妃抓起雪花娘的翅膀,一把拎起来,走到门边,撩起门帘,把雪花娘扔了出去。

“不行啊,娘娘!”紫玘一看这架势,贵妃是真的生气了,但是如果不阻止她的话,雪花娘有可能会。。

“娘娘,万一有老鹰,雪花娘就危险了!”紫玘着急的阻止道。

贵妃放下门帘,说:“哪里会有什么老鹰呢?又不是深山野林的。我只是教训一下它,过一个时辰就会把它放进来了,放心吧。”

紫玘心里干着急,但是她总不能告诉贵妃真相吧,而且雪花娘遇难的时间又不一定是今天。如果紫玘说中了结局,贵妃把她当成一个善卜问道的世外仙人就遭了。

贵妃坐回原来的地方,对紫玘说:“刚才的不做数,再来一局!这次啊,本宫一定赢你!”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尖细嗓子掌了灯放在棋盘旁边的桌子上。紫玘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贵妃却还是兴趣昂然。

“赢了,赢了,哈哈!”贵妃兴奋的喊道,把紫玘吓了一跳。

“小梁子,本宫赢了几盘了?”贵妃问道。

尖细嗓子,不,应该说小梁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回娘娘,娘娘赢了八局,司乐赢了七局,娘娘您的棋艺果然更胜一筹!”

贵妃听了喜不自胜,眼眸似弯月般,小梁子看着都有些发呆了。贵妃道:“好了,本宫乏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紫玘终于听道了这句话,连忙对贵妃说:“好的,娘娘。”

贵妃用右手食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问:“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已经酉时了。”小梁子答道。

“啊?已经这么久了,怪不得本宫腹中感觉空空的——吩咐下去,准备传膳吧。”小梁子“喳”了一声,倒着退了出去。

“你且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会派人送你出宫的。”贵妃见小梁子出去,便对紫玘说。

紫玘道了一声“谢娘娘”,就出去了。

屋外,夜幕已经降临,天空呈现紫色,像是一片汪洋流淌在上空。云朵漂浮在天空中,像是落潮后,海上飘来的薄雾。而那星星点点的,就恰若月光照在海面上的倒影。整个海平面,平静,却不失波澜壮阔。紫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要比之前的L市好太多了,没有污染,没有雾霾,还夹杂着芳草和雏菊的清香。

紫玘伸展了一下手臂,四下观察了一下。果然,除了这个古怪的小梁子和贤淑的贵妃外,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紫玘沿着之前早上走过的路回到了之前她住的小屋前,刚要推门进去,停顿了一下,决定改变主意。

原来,在小屋紧贴着的墙角,有一口装东西的大缸,上面摆了一个大竹匾,好像晒着什么东西,大概是雪菜之类的。紫玘没兴趣细究下去,把竹匾搬了下来。还好那个大缸是反着的,紫玘踩了上去,正好可以看到墙外的景色。

按理说,偌大的一个皇宫,不可能没有卫兵或者太监、宫女巡逻或者守夜的,紫玘趴在墙边看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有宫人走动的痕迹。各宫的灯火都点着,更加凸显了这个空城的凄凉和诡异。

“这个地方,果然很奇怪。不像是真实的世界,倒像是幻境。”紫玘自顾自的嘀咕起来。

紫玘正准备下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远处喊着什么,很着急的样子。紫玘从上面跳了下来,打算出去看看情况,走到门口迎面就撞到了一个人,把紫玘撞翻在地。紫玘抬头一看,是一个小宫女,和紫玘一样穿着一身桃色的衣服,看来这个应该是所谓的宫服了。

“不好了,不好了!”小宫女也不问我怎么样,上来就直接说台词啊,紫玘想。

“不好了,不好了!”小宫女有重复了一遍,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紫玘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小宫女,问:“怎么不好了?”

“娘娘她,她。。”小宫女还没说完,就已经开始呜咽起来了。

紫玘听了心头一紧,想:按照剧情的发展,贵妃是不可能有事的啊,怎么会?难道我猜错了?

“快,带我去看看!”紫玘着急的说。

小宫女点点头,带着紫玘回到之前的庭院,这次是直接进入了正殿。床上,贵妃合眼躺着,手伸出被褥,腕间搭了一只椰色的丝帕。一个太医模样的人,同样闭着双目,一只手搭在丝帕上。

小宫女远远站着,看见太医起了身,合上药匣,连忙跑过去,问:“苏太医,娘娘她怎么样了?”

苏太医捋了捋胡须,说:“贵妃娘娘没什么大碍,只是收到惊吓,伤心过度所致。我开几幅凝神静气的药给娘娘,娘娘过几天就会痊愈了。你随我来拿一下药方。”

小宫女答了一声“是”,就匆匆的跟着太医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紫玘和贵妃两个人。

“别走,别走啊,等等!”贵妃呓语着,接着就就变成了小声喃喃。紫玘心里好奇,就凑到床榻前,坐在床边,仔细听贵妃在说些什么。不过,此时贵妃已经不在说什么了,紧咬着下唇,眼角流出一滴清泪。接着缓缓睁开眼睛,悲伤的看着一角。

“娘娘,”紫玘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贵妃扭过头发现紫玘坐在床边,便坐了起来,偷偷背过去擦了擦眼中的泪珠,可这反而更明显的让人看出她刚才哭过。紫玘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贵妃微红的鼻尖,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了。看来,不只是快乐会传染,悲伤更容易煽情。

“雪花娘它。。我不应该冲它发火的,平时本宫和皇上对弈的时候,它也会突然冲出来搅乱棋盘的。那时候皇上总是说,雪花娘真是有灵气的呢!”贵妃发出颤抖的声音,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紫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静静的听她讲下去。

贵妃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刚才,你走后,小梁子跑进来说,雪花娘死了!”贵妃捂着嘴,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本宫出去,就看见雪花娘躺在地上,肢体已经僵直,身上的血都凝固了。宫女们说,好像是被一只猫给。。紧接着,我就晕倒了。”

是猫?不是老鹰?历史上记载的雪花娘,是被老鹰啄死的,而不是被猫咬死的啊!紫玘想,是我的出现改变了历史,还是我根本就不在历史当中?

其实,紫玘还是很喜欢雪花娘的,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天都不到,虽然它很淘气,飞下来搅局。但是,哪怕是看见它一眼的人也会喜欢上它的吧,紫玘想。

紫玘觉得是自己害了雪花娘,如果自己不是突然出现,贵妃就不会邀她下棋;如果不是自己总是害贵妃输棋,就不会导致雪花娘被扔出去受罚;雪花娘不被扔出去,就不会遇到猫,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了。她越想越难过,禁不住也啜泣了起来。

紫玘觉得,自己就像那句话一样:一只蝴蝶,在一端煽动了一下翅膀,引动了地球另一端的一场龙卷风。

紫玘回到之前的小屋,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紫玘忽然觉得很累,困意十足,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砰砰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小梁子在门外喊:“起来了,起来了!贵妃娘娘传你过去,你这丫头,快点开门啊!”

紫玘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看着窗外天已经大亮。再看看,屋内和昨天醒来时无异。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砰砰砰”,“砰砰砰”。门外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声音一声比一声加重。

“来啦!”紫玘刚刚反应过来,一边穿鞋,一边对门外的小梁子说。紫玘打开门,小梁子差点儿敲在紫玘的肚子上。

“我说姑娘,你来宫里也有半个月了,怎么一点宫中的规矩都不懂啊!这都什么时辰了,娘娘早就已经梳妆好了,就等你过去呢!马上就快来不及啦!”小梁子一上来就开始埋怨。

紫玘心想,太好了,一定是送我出宫的,我要赶紧离开这里。连忙赔了不是,跟着小梁子去了贵妃那里。

一进门,只见贵妃一改昨日艳丽华贵的妆容,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衣服,发饰中的饰物也减少了许多。见到紫玘来了,本是一脸愁容的贵妃,脸色稍稍缓解了一些。

“紫玘,你过来,本宫有事跟你说。”贵妃在茶桌前坐下,“本宫今日不能送你出宫了。昨夜本宫思念雪花娘至极,根本没有心情提笔写家书,试着提笔,结果脑中都是雪花娘的模样。”

紫玘低下头,这也不能怪贵妃,不管是谁这个时候心情已经差到极点了,怎么会有精力顾得上她呢。

“娘娘,紫玘明白。有什么可以让紫玘为雪花娘做的么?”不管怎么说,雪花娘的死和自己不可能毫无关联,紫玘心里也十分的内疚。

贵妃长叹了一口气,说:“昨夜你走后,皇上听说本宫晕倒了,专程来看过本宫。决定把雪花娘葬在御苑——你就陪我去葬了它吧。”

紫玘应了一声,伴着贵妃去了御苑。御苑里,有一个已经备好的坑,旁边是一个小土堆。小梁子捧着一个托盘跟在后面,上面覆着一层黑布。昨夜遇到的那个小宫女已经守护在那里,远处有两个和小梁子穿着相同的宫人扛着一块石碑走了过来。

碑上没有碑文,只有三个刻着的篆书字体:鹦鹉冢。

贵妃默默地接过小梁子手中的托盘,轻轻的放进准备好的坑洞当中,抓了一抔黄土,撒在雪花娘的黑色丧衣上。

“在进宫之前,听故乡的人们说起过:入殓后,要撒一抔故乡的黄土在上面,这样生灵才可以得到安息。这是之前雪花娘从岭南进贡来时,顺便捎来以防止它水土不服的。一直都没有用过——没想到,竟然用在了这里。”贵妃的泪已经浸湿了整个绢帕,紫玘回头一看,小梁子和小宫女都已经呜咽的哭了起来,接着就改为嚎啕大哭了。紫玘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不知道何时起已经泪流满面了。

“环儿!”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环儿,对不起,朕来晚了。”贵妃扭过头,站了起来,一下子扑到了皇上的怀里。紫玘也扭过头看去,唐玄宗是最好认的了,身着绣龙皇袍的人必定是皇上。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贵妃泣不成声,只是嘴里不断重复着“皇上”和“雪花娘”。皇上则爱怜的拍着贵妃的背,说:“没事了,环儿,没事了。”

贵妃渐渐的恢复了平静,玄宗牵着她的手在御花园里散心,所有随从远远的跟着,紫玘只好在后面看着,什么也听不到。只见玄宗指着远处的某处景色,大概是在说“环儿,你看那边多美呀”之类的,贵妃顺着玄宗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满面愁容,心思旁骛。

玄宗继续想出一些新花样来逗贵妃开心,贵妃的面容渐渐缓和了一些。最后,贵妃终于肯笑了,笑声一起,随从众人几乎同时吁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着说着太好了。小梁子用衣角沾了沾额头,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娘娘终于肯笑了!”

玄宗很有成就感的跟着笑了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紫玘正被渲染在他们两人的甜蜜幸福当中,忽然被撞了一下,从后面窜出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到为首的一个老太监那里耳语了几句,老太监听了脸色大变,用手挥了挥,支开报信的小太监。

老太监快步走到皇上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这回连玄宗的脸色也变了,先是诧异,然后是愤怒。

“你说什么!”玄宗大吼一声,紫玘被这声波狠狠地震了一下。等紫玘反应过来,玄宗已经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了。紫玘一看不好,不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吧?正想着,被人使劲拽了一把,差点让她朝后跌到地上。

玄宗领着众随从大步流星的走过了紫玘身边,紫玘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玄宗的身影渐行渐远,小梁子气呼呼的看着紫玘,道:“你不想活啦!看不见皇上的御驾么!要是挡了皇上,阻了御驾,那是要杀头的!你有几个脑袋够你使的呀!”

紫玘嘿嘿的笑了起来,说:“小梁子,谢谢你刚才救我。要不然啊,没准我现在已经被拉去砍头也说不定呢!”

小梁子听了紫玘的话,心里的怒气消了一大半,说:“算你还算知时务,有点良心。”

“去太极殿!”贵妃撂下一句话,就仓促的朝着玄宗去的方向走去。

小梁子“喳”了一声,紧随其后。紫玘也只好跟了上去,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太极殿,俗称金銮殿,相当于明朝的太和殿。唐朝的太极殿建于隋朝初期,后来唐睿宗将之改名为太极殿,是历来皇上上朝,与大臣议事的宫殿。后宫嫔妃是不可以干政的,贵妃怎么敢到太极殿去呢?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贵妃可以不顾这些规矩?贵妃端庄稳重,不是那种会鲁莽行事的人。这件事情,一定非同小可,紫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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