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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乌云踏雪与公子小白

蔚蓝的天空,云彩稀薄的晚上。

夜空像一块画布,涂满了用草木灰和牛血混合而成的古老的中国蓝。繁星闪烁,映着地上的那片草坪,甚至夺了月亮的旖旎。晚风吹拂着,整片草坪都朝着某处追寻而去。

星蔚也在追寻着,朝着风离开的方向。他还是个孩子的模样,只是比那些草丛高些。他站住脚步,仰望着天空。群星汇聚成一个女子的模样,伸出手来向着星蔚。他也抬起胳膊,伸过手去,就要够到了。

“星蔚?”雪姨轻轻推了推他,“我们到了。”

是梦?又是这个梦。他睁开眼睛,朝车窗外望去,外面是一些错综复杂的胡同,鲜有人经过。

雪姨看他醒了,打开车门,说:“下来吧。前面车开不进去,我们只能停在这里了。”星蔚听后嗯了一声,也推开门下了车。他拿起导航仪,位置显示离这里并不是很远,接下来的路只好徒步了。

雪姨正准备关上车门,一个黑影突然跳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原来是公子小白!它“喵”了一声,跑到星蔚跟前,一副求抱抱的模样。星蔚便把导航仪交到了雪姨手上,把它抱了起来。它喵呜了一通,不知是在抱怨车途劳顿呢,还是在说些别的什么,只是星蔚听不懂。

雪姨说:“看来不小心把公子小白带出来了。怎么办,要不让它呆在车里?这样还安全一些。”

星蔚浅浅一笑,说:“不用了,带着它吧,或许它还能帮到我们也说不定。”他把公子小白放到地上,它一着地就开始欢快的跑了起来,脖子上的铭牌随着它的运动来回晃动着。

雪姨边走边说:“幸好,你提前让苏俊随身带着跟踪器。只要有了他身上的跟踪器,顺利的话,我们就可以跟着他的信号找到他了。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两个女孩子。”

星蔚停住脚步,扭头看着雪姨,说:“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万一我们跟踪到的只是跟踪器,而不是苏俊。这很有可能是一个设计好的陷阱,正在等着我们跳进去呢!”

雪姨说:“所以,你才不让何伯跟来啊。万一我们落入陷阱,他也可以救援我们。”

星蔚没有看雪姨,而是继续朝前走去,自言自语地说:“嗯,或许是吧。”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走着,公子小白有时跑到前面,有时盯着某处无关紧要的地方,有时又跳到高处,朝着远方眺望一番,再满意的回到地面上来。

雪姨笑吟吟的说:“公子小白真是够活泼的啊!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性格好了很多呢!”

是啊,自那以后,星蔚想。

那个时候,星蔚记得,好像是个雪天吧?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地面上堆积了很厚的一层白雪。皑皑白雪配上公子小白浑身的黑色,有什么比这个更明显的呢?

它那四只雪白的爪子踏在雪白的地上,就好像它本来就属于这样的雪景,完美的融合在其中,不可划分出去。正因为如此,才想到给它起名叫小白的吧。

古人给这个品种的猫起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叫做四蹄踏雪,又或是乌云踏雪,乌云覆雪,踏雪寻梅等等。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和与它同一品种的猫们开始被叫成了另一个名字——孝猫。据说,是因为它们的全身黑色,有的颈部或者腹部呈白色,很像是一个披麻戴孝的人,所以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象征。也因此,它们从出生开始,就要到处背负着骂名。

有的人看见它们,不由分说的就拿东西砸过去。如果是吃的还好,至少没有白挨一下,不至于因为找不到食物而饿死。而有的则拿一些土块甚至是石头砸过去,跑得不及时的,有可能好几天都不能爬起来。而更有甚者,把它们引诱过去,一副善良的样子,给它们食物和水,却在里面放一些类似于老鼠药的东西。然后看着它们痛苦的挣扎着死去,在一旁扭曲的笑着,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事一般洋洋得意。

可是它们,其实什么也没做。

公子小白也是其中的一员,在遇到星蔚之前,不知道被多少石头砸中过腹部,不知道被人吓唬过多少回要它离远点儿,不过还好没有遇到那种喂老鼠药的猫族终结者。它穿梭在街头巷尾,有时候用尽全力跳进一个比它高几倍的垃圾桶,扒着桶壁却好几天跳不出来,险些被垃圾车卷进去。

就在某一天,已经饿的瘦骨如柴的公子小白浑身脏兮兮的蜷缩在一个垃圾桶旁的纸箱底下。这里是它最近发现的一个可以找到吃的的地方,它在等着有人来到这里。

星蔚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看见一个纸盒正在瑟瑟发抖。他好奇的走过去,掀开纸盒,下面有一只小黑猫,正冻得不行。他伸出手去,把手放在它的背上,只有微微的温度而已。它大概是以为有人又要攻击它了,下意识的敏捷的咬住星蔚伸出去的右手。

星蔚咬紧了牙齿,但是并没有把手抽回来。黑猫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对自己并没有敌意,歉意的松开嘴,低着头坐在地上,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星蔚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用极其温柔的语调说:“你想不想,有个家?”

从那以后,星蔚把黑猫带回去,起了名字叫做公子小白。在他和何伯的细心照料下,公子小白渐渐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忧郁了,而是变得开朗了许多。后来想想,星蔚一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会被那样一个普通的纸盒吸引过去,而且还鬼使神差的收养了一只流浪猫。

公子小白没有导航仪,不过一直走的是正确的路线。雪姨纳闷的想,难道猫的第六感比人还要准吗?

星蔚观察着四周的动向,他们走了这么久,几乎不见什么人。越是往里,越是人迹罕至,到后来一个也看不到了。他们穿行在胡同里,就像是在一个迷宫里一样。

“哎呀?”雪姨向前看了看,又看看导航仪,“没错呀,怎么这里是条死胡同?”公子小白扒着墙壁,用爪子用力挠了起来,又一边喵喵的在叫。好像在说,就是这里没错。

星蔚抬起头,估测了一下墙壁的高度,说:“看来我们必须从这里过去了。”

雪姨犯难的说道:“可是这么高,这么过去呢?”

星蔚从附近找了一个汽油桶,推到墙角,踩上去试了试正好可以够到墙的边缘。他跳下来,扶着雪姨先上去,然后把公子小白递给了雪姨。看着他们顺利的过去了,星蔚也跟着攀了过去。

墙的另一边是一个废弃的院子,之前应该是专门用来养牲口用的,后来没有人用,于是就荒废掉了。雪姨抱紧公子小白,这里杂七杂八的堆放了很多东西,一不小心跑丢了就麻烦了。

星蔚说:“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你在这里呆着,我去找找。”说着,他就朝着院子另一端走去。

这个时候,在另一个空间里,紫玘和嫣然渐渐恢复了体力,也在隧道里摸索着。隧道一直是这样单调的重复着,没有出口。可是,有了刚才的教训,她们不敢在掉以轻心了——连一向马虎的嫣然也变得警惕了起来。

“紫玘,”嫣然跟着她身后说,“我刚才被吓住了,现在想起来,还没有问,刚才我们是怎么上来的?”

紫玘扭过头说:“是那把钥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把大扇子,把我们两个都给接住了。而且啊,突然刮了一阵大风,把那些怪物都吹跑了。”

嫣然听了沉默着,半天不在说话。紫玘觉得,她大概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就没有再继续说。

滴答,滴答。

“紫玘,你听!”嫣然突然说,“有水滴的声音!”

紫玘认真的侧耳听着,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于是说“没有啊,你大概听错了吧?”

滴答,滴答,滴答。

嫣然煞有介事的说:“真的,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了,越来越近了!”

她刚说完,突然来了一阵横风,把所有火把都熄灭了,包括她们手中的那两只。

“啊!”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紫玘感觉嫣然的手突然松开了,她赶忙向前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她在空中挥舞着手臂,无意间却摸到了一个环状的东西。她用力一拉,刺眼的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她用手背遮住眼睛。等再次睁开双眸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光线十足的客厅里!

而且,这里居然是白天!

刚才,她们进来的时候,外面的红色世界是晚上,现在却是白天?明明两个人没有走那么久的,难道从那里逃出来了?但是,嫣然呢?紫玘急忙四下寻找着嫣然的下落,可是完全没有踪影。

“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紫玘朝那个笑声的方向看去。

客厅的另一个角落,有一扇门出现在那里。门慢慢的开了,紫玘屏住呼吸,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男人出现了门那边的光线太暗,几乎看不见他的脸。紫玘只是觉得那个人看着很面熟,可是却想不起究竟是谁。

“是谁?”紫玘喊了一声。那个人听到她的声音,便从门的那边走了进来。

“静怡?”那个人走了出来,嘴里念叨着。

紫玘这回看见了他的模样,说:“是你?我,我不是静怡,我是紫玘啊!”

那个人,分明就是昨天递给自己名片的那个东宫宫主!对了,他约自己来这里,而自己和嫣然却差点死掉。

紫玘皱紧眉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还有,你把嫣然带到哪去了!”

他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继续在屋子里转悠着,嘴里喊着“静怡”。紫玘站在原地,谨慎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搞什么把戏。

门再次被打开了,缓缓的,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一个黑影敏捷的窜了进来,背着身合上了门;又立即蹲下来,藏在沙发后面。由于光线的原因,紫玘不知道那是谁。

他还在寻找着,喊道:“静怡,你在家吗?”

那个黑影突然跑了出来,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他怔了一下,随后微笑着说:“啊——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楼下那个爱看棋,但是每次下棋的时候棋逢必输的张大爷?”

后面的人默默的笑了起来。

他继续说:“不对啊,那你一定是对门那个喜欢每天早上在楼下倒着走路锻炼身体的刘婶吧!”

后面的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有些犯难的说:“哎呀,不是吧,又猜错了?那你一定是那个传说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亲爱的静怡小姐是不是?”

他边说着,边温柔的握住她的手,扭过头来。后面的人已经咯咯的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他说:“哈哈,看,我就说嘛!我可猜对了哟,也没有什么奖励啊?”他凑过去,把她揽入怀中。

她,那个名叫静怡的女孩子,轻轻推开他,道:“不要啦,这样对它不好呢!”她脸上满溢着幸福的表情,低下头去上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他惊喜的说:“什么?你有了身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哈哈,我还都不知道呢!这么说,我,我要当爸爸了?”

静怡说:“刚刚才知道的。我最近觉得食欲不好,不想吃东西。琪琪听了非要拉着我去医院瞧瞧,结果啊,就发现——”她说着说着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他大笑起来,说:“太好了,我们很快就由二人世界变成三口之家啦!哦不不,没准是四口?五口?六口?”

静怡捶了他一下,抗议道:“你把我当什么了啊,我又不是一只大母猪,一生生一窝啊!”

他笑得合不拢嘴,说:“哈哈哈,就算是,那你也是麦兜啊!嗯,我看看啊。要是男孩呢,就叫宇;要是女孩呢,就叫兰,怎么样?还有还有,我们之前准备的婴儿床要检查检查;还要开始准备买奶粉了;还有婴儿的衣服,嗯,不知道男孩子还是男孩子啊,那就两种都买!”

静怡止住他的话,说:“你别那么紧张嘛!我啊,这才刚刚开始,以后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呢!”

他捧着她的肩膀说:“我不是紧张,我是激动啊!对了,我要去查查,关于孕妇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这个很重要的!”

边说着,他已经一蹦一跳的跑开了,静怡想阻止他也没来得及。她含着笑,坐在沙发上,用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

紫玘从头看到尾,那两个人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这就奇怪了。还有那个东宫宫主,不要说三个字的回音了,他一点结巴的迹象也没有!

那个静怡,皮肤白皙嫩滑,可是仔细一看,却略微的显得有些苍白。紫玘犹豫了一下,打算走过去。刚迈出一步,却见静怡忽然变了脸色,用手捂着胸前,紧闭着双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她急忙从包里翻着,着急找着什么却找不到。

静怡把包整个倒了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抖在沙发上,从里面扒拉着。她瞬间眼睛一亮,拿起一样东西放在嘴里,用手上下按动着。接着,她无力的躺在沙发上,用手按住胸前,均匀着自己的气息。

紫玘看得出,静怡是患有哮喘的,刚才她手里的那个,就是哮喘喷雾剂。许多医院都建议患有哮喘的病人不适合要孩子。因为,不管是哮喘对妊娠有没有影响,对胎儿来说总归是不利的,尤其是中度或者是重度的患者,有可能因为发作的时候体内缺氧而导致胎儿产生低氧血症,就有可能诞下畸形儿或者直接导致死亡。

铃声响起,是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有名命运交响曲。静怡拿起电话,看了一下来电,握住手机四处看看。还好他的不在,静怡轻松的呼了一口气,用手划了一下手机,弯下腰放在耳旁,低声的喂了一声。大约半分钟,她一直都只是沉默,听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

接着,她不安的又向周围张望了一圈,用手挡住鼻翼一下的部分,悄声的对着电话说:“我知道,我——你不要过来!没错,他确实是不知道——不行,这件事不能告诉他,不论怎么样,这是我的决定!就算不是他坚持,我也——”

正说着,客厅那边的门响了一声,被打开了。

她急忙对着话筒说:“好了,就这样,我先挂了!”说完立马按下挂断,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她走过去,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开心的挽住他的胳膊,说:“老公,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啊?”

他说:“这怎么行呢!我呀,今天要带你好好的出去庆祝一番!”

说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而紫玘,就像一个幽灵一样,从头被无视到尾。

幽灵?紫玘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如果是真的的话。她试着去触碰离自己最近的一只花瓶,把手伸到半空停在了那里。她继续鼓起勇气,闭着眼睛摸索过去,什么也没有。

她顿时睁开双眼,失措的再次去触碰那个花瓶。而就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她的手突然变得透明,而且明明是应该触碰到了,却一点触感都没有。她收回手,又恢复的和往常一样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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