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南院王府。
明月此时双眼紧闭躺着床上,原本红润的嘴唇也褪去了颜色,全身冰冷没有一丝温暖,苍白的脸上那道疤痕分外惹眼。耶律无邪紧握明月的手死死不肯松开,“明月,你知道我现在好后悔,明知你的性子倔却还逼你。”
低沉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中,仅轻轻一句后悔、懊恼、自责与无奈都掺杂其中,守在门外的众人默不出声,只等着太医赶来。
南院王府从没有遇到这样大的轰动,王府上下都候在西苑中等着萧总管的吩咐。铃仙铃木满面忧愁,明月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突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院中有很多人,有的很难过,有的幸灾乐祸,更多的还是不解。明月当初逃走,耶律无邪闭口不提,除了耶律奚底和萧翰干外,其他人都不知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如今不辞而别的王妃突然回来,又昏迷不醒,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韩芊依一动不动坐在树下,她是特地从远郊毡帐中赶来的,耶律无邪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回去了。曾经的她是耶律无邪最宠爱的女子,她是那么幽静孤高,却为了心爱的男子来到这人多的地方。但看到耶律无邪看明月的眼神后,她伤心,后悔。
从前尽管耶律无邪身边的女子甚多,但她从不介意,因他万花丛中过始终片叶不沾。而如今,他真的动情了,她又该怎么办?
树后忽的闪出一俏丽身影,那人影笑盈盈看着韩芊依。
“你就是韩芊依吧。”说话的正是阿古娜。
“你怎么知道?”韩依依缓过神抬头惊讶道。她与阿古娜还是第一次见面,阿古娜又怎会如此肯定她就是韩芊依。
“姐姐气质脱俗像是天上仙女一般,凡人一见便知。”阿古娜盈盈一笑,韩芊依向来一身白衣装扮,再加上长得确实美丽,实在很好辨认。
韩芊依把阿古娜从上打量了一番,轻轻笑道:“‘大辽第一美女’这样称赞,实在不敢当。”
阿古娜与韩芊依之美就像冰与火,两种不同的美,阿古娜灿若玫瑰娇艳欲滴,韩芊依气若幽兰宁静致远。两人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萧总管领着太医风风火火从两人身边走过,看到两人时恭敬作揖,“韩夫人,娜夫人。”
“那个明月能治好吗。”阿古娜轻笑道,脸上带着不屑。萧总管目送太医过去,遂对阿古娜道:“还不知道,不过王妃这次伤势确实很重,否则大王也不会千里从上都调太医来。”
“她的身子有这么金贵吗,竟然连太医都为她诊治。”阿古娜满脸鄙夷,语气中还带着不满。不等萧总管说,韩芊依接着道:“听说她不是走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王妃前一段时间回北汉探亲,大王正好有事顺便把王妃接了回来。不过王妃的伤属下也实在不知。”
韩芊依向萧总管点头微微一笑,她的彬彬有礼端庄贤惠着实让萧木易深感敬佩,心想:难怪韩芊依那么受大王的宠爱,直到现在大王对她还是偏爱、尊敬。
“传闻北汉公主美貌无双,萧总管你能不能跟大王说一声,我很想亲眼目睹一下那位和亲公主的尊荣。”阿古娜一改刚才嚣张语气令萧木易心情缓和了许多。
“王妃之前是好看,不过和娜夫人比起来差之甚远。”虽然萧木易有些夸大但还是让韩芊依欣喜万分。
“你说她之前?什么意思。”韩芊依疑惑道。
“王妃脸受了伤,实在可惜,可惜。”萧木易不时摇着头,还一连说了两个可惜,可见明月的脸受伤不浅。
容貌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想来韩芊依是知道的,她低着头沉默不语。阿古娜却得意洋洋:“不过是毁了容,大王迟早会反感她的。”
萧木易盯着她不动,阿古娜的表情让他有种错觉,那得意的笑以及嚣张跋扈的样子实在很像明月。
“娜夫人说话还是留心些好,否则让大王听到就不好了。”萧木易好意提醒。阿古娜脸上立即浮上不满,想要开口说什么却硬生生被来人阻断。
“总管,大王让你去请韩夫人。”
萧木易忙问道:“这个时候请韩夫人做什么?”只见韩芊依默不作声仍然保持着刚才一动不动地样子。
“王妃不但受伤还中了寒毒,太医只能疗伤不能解毒。”
“太医医术精湛难道解不了王妃身上的寒毒吗?”
“王妃所中之毒不同寻常,只能靠韩夫人了。大王说韩夫人是神医韩千叶与毒后尹素问的女儿,她一定有办法。”
韩芊依仍然默不作声,秀发随风舞动丝毫影响不了她,她眼睛冷澈如冰,谁都不知她此时心里在想什么。耶律无邪让她去救她的情敌,她该如何?她不但是耶律无邪的女人,她还是救死扶伤的大夫。
如果明月只是名普通的病人,她会不等太医来就去医治她,但明月偏偏是耶律无邪的心上人,她也是女子,她也有她的骄傲和尊严。她向来眼高于顶,如果不是耶律无邪的出现,平凡男子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她是那么骄傲的女子为了耶律无邪她甘愿做一个唯他言听计从的小女人。明月抢走了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她还要去救她?可以吗?
“你这人还真是神秘。”阿古娜半讥讽半嘲笑的话让韩芊依不再胡思乱想。
萧木易面露惊讶,他平日不常见韩芊依,却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神秘的背景。
“走吧。”韩芊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悦道。萧木易反应过来立即跟随而去,只留下阿古娜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韩芊依轻轻推开门,数月未见,耶律无邪英俊的脸上竟会如此憔悴苍白。知道来人,耶律无邪眼神冷漠抬头望了望韩芊依冷冷道:“你来了。”
韩芊依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大王,好久不见。”
耶律无邪嘴角微微一动,却怎么也扬不起来,“不要站着了,明月身上的毒还等着你来解...”
韩芊依走到床边,摸了摸明月的脉搏,片刻才缓缓道:“她中此毒至少已有两年,毒已蔓延到了身体各个部位,如今即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如今我也只能尽力一试。”
耶律无邪起身走出房间,夕阳西下,晚风徐徐,天空蓝紫橙相互辉映衬托着整片天空。院子里人随着萧木易的命令渐渐退去,院子里树花凋零一片死寂,这五天真不知竟然这样漫长。
耶律无邪闭眼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嘴里不停念叨,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过了很久,才微微睁开眼。
“大王既然担心为何不进去看着韩夫人为王妃诊治。”萧木易站在耶律无邪身后小声问道。从耶律无邪出房间的门萧木易一直在注视他,一向不信神佛不拜天地的耶律无邪第一次为了明月祈福,可见他对明月感情至深。
耶律无邪默不转身,停了片刻才轻声道:“芊依是解毒的高手,这次连她都没有把握...”萧木易沉默不语。母亲的离去,父亲的抛弃,明知万事万物总有逝去的一天,皆以冷漠对待从不留恋与珍惜。 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大王第一次这样害怕。害怕听到那个人再也醒不过来,害怕看着那个人从此彻底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