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你们相爱,我和悲伤,共生共存。
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阮思茉忽然觉得全身发冷。
阮小姐,你也是学医的,我也不拐弯抹角。你的心脏已经开始快速地衰竭了。我们医院建议你,能够及时住院治疗,以免病情进一步恶化……
阮思茉抬头看着天空深深地吐了口气,在十二岁那年,她就被医生定为不能活过十八岁,如今能多活两年,已经算是奇迹了。可是她还是不想死,不想就这样离开程诺,即使,自己离开不久之后,他也会跟随她的脚步。
她记得在医院,程诺认真地对她说过,思茉,我爱她。我们在一起确实有很多问题贝可总说我像个小孩子,可她不知道,她有时的刁蛮任性比我更像一个小孩子。我确实有些难以忍受她的无理取闹,但我心里很明白,我很爱她,我要兑现对她承诺过的所有诺言。
可为什么从她挽着他的手从他教室窗户边经过之后,他前后的态度截然相反,或者是他想明白了他口口声声说要给贝可的未来根本给不了,所以才会不惜几次利用她伤害贝可选择和她在一起。
她越想很不安,没有想象中得到程诺过后的半点喜悦。
晚上出了门我们聚在一起。
米妍打了几次路蔷的电话没人接之后,操,主动约我们出来,自己却没个影,耍着我们玩着呢。
丸子抢过邵蕊儿手中拿着的酒瓶,正色说,别喝了,说不定今晚有场大战呢。
怎么着?难不成第三次大战得在我们身边发生?米妍十分没有仪态地打了一个饱嗝。
是啊,怎么会有大战呢?邵蕊儿又抢过丸子手中的酒瓶。
我看着丸子一下子变得黯然的脸,脑子里有一根思绪直击我心脏,我联想起很多,路蔷平时说一定要嫁入豪门向往的神色,还有曾经她伴我们走过的欢声笑语。
这如同一个天使儿和一个小魔鬼在我头顶上方各自誓不罢休地争论,我盯着米妍和邵蕊儿喝得满脸通红,全然没有想到坐在我身边这个叫丸子的女生,会消失在我们以后的青葱岁月。
我们喝了一个多钟头,还未见路蔷的身影,电话依旧接不通,我们选择了撤。走到半路,米妍口中还大嚷着,岁月是把杀猪刀,生生把吴莫愁从女孩变成了女巫,接下来的话沉默在看到我们前面不知何时出现的四个面露凶光的四个男人。
我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家当,口里念叨着,各位兄弟,别冲动啊,有事好商量啊。
我们不要钱,要命。其中一个像大哥样的男人亮了亮手中明晃晃的刀。
邵蕊儿吓得腿差点一软,我看着这几个渐渐朝我们逼近的男人,再望了望这条黑灯瞎火没见点光亮的巷子,脑子里一闪而过丸子说的那句话,我开始意识到,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战争,要想活着回去,绝对得让一个人先走。
我抓住离我最近的邵蕊儿的手,蕊儿,等下我们三个护着你,你先走安全了就报警。
她想都没想就甩掉我们的手直接拒绝,不可以!我不能丢下你们三个人。
现在还管什么义气,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们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你不走,我们都得死!米妍不再多说,直接踢中一个男人的重要部位。
我看着邵蕊儿越跑越远的身影,一狠狠踹中一个男人想要追邵蕊儿离开的腿,丸子,米妍,杀出重围,干掉士兵,我们就是国王!
只要坚持到警察来,我们就有希望。
我看见旁边一个男人拿着刀就要朝我刺来,我正要反击,却发现肩膀被一个人一踢我吃痛,就往那边的刀撞去。在米妍的尖叫声中,我身子被人一推,睁开眼我看到了丸子惨重的脸,和淹没在她身上泛着源源不断迸出血液的刀。
我一直不曾忘记,不久前的一个早晨,也有这样一个人,在我举目的震惊和来不久叫出口的呼喊中,泯灭在我胸口荒芜的空洞中。
我听到警车呼啸而至,我听到米妍疯狂地踢着那个刺伤丸子的男人和她嘶吼着问警察为什么不早点来的痛恨。
为什么你们不早点来,这样丸子就不会离开。
我接住丸子要落倒在地的身体,看着她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对我说,贝可,我这么重,没压疼你吧。
我多想吼她,打她、骂她,让她给我站起来,让她坚持住,让她努力减肥做我们以后三个人婚礼上的美丽伴娘。
我握着她冰凉的手,害怕它再也不能温暖起来。我看见她费力扯出一抹笑,皮厚,死不了人的,看见她对我说,路蔷,真的,疯了。最后,看见救护车扬长而去。
我哭了,痛哭流涕。
我还是被这个冷漠的真相打倒,心脏停留的那根思绪终于还是轻而易举地将我击垮,我无法把这段我曾认为完美的友情看作一段陌生人的旅途。
我一直很恐惧,我视为生命念念不忘的亲情友情爱情,最后会破碎得不堪一击。那么,我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将这绵长的受伤,看作我成长中不断逼迫我长大的坚强。
所有人的命运缠绕,才是这青春中最残酷的物语。曾肝胆相照志趣相投的友谊,成为记忆里的伤。
阮思茉是路蔷的表姐,路蔷谁都不愿意得罪。路蔷告诉阮思茉,我性子直,只要做点假惺惺的把戏,便可以轻易地激怒我,让我跳进阮思茉设计的圈套。丸子在咖啡厅工作时在一个包厢外听到路蔷让阮思茉托一些女人往左晗锐的手机里发暗昧的短信,故意拍米妍和不同男生谈笑的照片寄给左晗锐,故意和左晗锐闹绯闻,故意发彩信给米妍误会。
当时外面的服员正在叫丸子,路蔷知道丸子听到了一切,为了瞒住左晗锐,路蔷不顾一点姐妹情谊雇人来杀我们,无非又是一个想嫁入豪门而不择手段的故事。
米妍坐在休息椅上哭得撕心裂肺,我隔着玻璃重症病房内被无数根管子连通着生命的丸子,缓缓流下了眼泪。
正当我和米妍沉浸在失去丸子的巨大痛苦中无法自拔时,邵蕊儿从医院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她苍白着脸,全身都在隐隐颤抖,她机械地站在我们面前说,贝可,米妍,我完了,我怀孕了。
这明明是一个可以让我蹦跳起来兴高采烈地掏出手机拨通季瑾的电话,在卖弄了半天关子后欢天喜地的告诉他尽快下好聘礼发好喜帖准备好红包迎娶新娘的好消息。可是在此刻,在丸子还未入土为安,蕊儿的语气表情和话中的用词,让我和米妍知道这个孩子来得何其不幸。
蕊儿说过,她跟季瑾还没有发生过关系,那么,这个孩子只会是,李麻子的。
这个认知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了我的头上,米妍责怪蕊儿为什么不及时做好防护措施心疼的声音响起,恍惚之中我看到了未来坎坷的道路。
我做到电脑面前,看到银行卡里多出了两千多块钱的时候,苦笑着把它转入了丸子妹妹的账户里。
米妍和邵蕊儿还在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纠结着去留,我猛地感觉到窗户边有异动,一看吓了我一跳,窗户边突然窜进了两个手持水果刀的男人,我望着窗户边神不知鬼不觉割断的钢筋,表示了对当今入室抢劫手段的果断佩服。
我们三个第一时间就要往门外冲和打电话求救,却都被他们抢先一步锁上了门拿走了手机,我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听见邵蕊儿沮丧着脸说,死了死了,今天寒假放假,人都迫不及待走光了,今晚要命丧在这个呆了三年半的寝室了。
我们瞬间调整好备站姿态,一个拿扫把一个拿皮带一个拿拖把摆出人字形对列,米妍还不忘憋出一句,这几天怎么老范这事啊?不过今天要是能幸于免难大难不死的话,明天一定得记得向校长提议加个防盗窗。
他们两个充满警惕地看着我们,仿佛入室抢劫的是我们。但他们毕竟是为财,只要我们不求救不跟他们作对还是不会伤害我们的,我正祈祷着用钱免灾速战速决吧,却看到其中拿了丸子生前攒了千辛万苦准备送给她妹妹的名牌包包,我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拿着扫把头就对着那个男人脸上一擦,脚使劲用力一踹,不费多大力气就夺了他手中还傻愣拿着的包。
我正后怕的想着该怎么为这一时冲动收场时,耳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和蕊儿声嘶力竭叫米妍小心,回头,蕊儿腹部大遍的鲜血,还有米妍手中惊慌护着的丸子在她十八岁送给她的水晶项链。
我们这绝对都是正宗的要钱不要命,我暗叹这段时间自己是不是跟血犯冲。
死神跟我开了一个玩笑,带走了丸子,我很怕他又贪心地带走蕊儿,所以当看到生命垂危地蕊儿让医生救回的时候,我跟感激涕零地差点跪在他们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看到米妍握着蕊儿的手不停忏悔的脸,我手中还紧握着丸子的名牌包包。
在很久以后,我都很想念那个叫丸子的女生。想念她第一次见面就对我们说她不叫阙心颜,她叫丸子;想念她每天嚷嚷着要寻求真爱的天真烂漫;想念她每次谈到妹妹成绩时欣慰的笑脸;想念她在我生命中留下的不可抹灭的快乐与忧伤。
我如此想念,不小心,芳华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