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好好地找李麻子什么事啊?他这人极度小心眼,心胸狭窄。高中的时候就跟我们三个人有过节,恨不得将我们除之而后快,我们现在又不是像他那样真正在道上混的,你这样招惹他,不是往火坑里跳吗?左晗锐真想拆开季瑾的脑子里是不是白豆腐,真是“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前两天和他因为一点小事在街上发生了点口角,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前天苏子出去喝酒的时候被人打了一顿,是李麻子派人干的。道上的规矩也就是谁打谁担,我就带着小天教训了李麻子那个手下,可我没想到,后来他的手下人带刀过来了。我就带了三个兄弟,当时我正当防卫的捅了他们一个弟兄,而小天为了救我,被他们砍了三刀。急救无效,死亡。季瑾嘶哑着声音说完这番话,全场一片寂静。
现在警方已经介入进来了,现在那个被你刺伤的人还伤势不明,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而你随时有可能要坐十年二十年以上甚至是一辈子的牢。蕊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按我们三家的关系,这事应该能摆平,桃代李僵。左晗锐说。
不是摆不摆平的问题。程诺开口了,这事虽然李麻子也有责任,但他的罪行肯定并没有李麻子那么严重,更加上他上面有人保他。他不会坐什么牢,最多两三个月就能出来。按他的性格,这事迟早得抖出去。到时候,社会的舆论我们的三家势力再大也得跟着垮。程诺面色严峻。
季瑾忽然出声了,我不怕坐牢,一人做事一人担,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我难过自责的是小天,他是乡下来的孩子,在高中的时候就跟着我,学习比任何人都努力。
他是个孤儿,父母都因意外去世,从小就跟着他爷爷相依为命。他爷爷辛苦地养了他十五年,终于供着他进了省城读书,到了这里小天每天都打着零工只为赚学费。他八十岁的爷爷在乡下靠着政府每个月发给的一百多块钱生活,还苦苦盼着他孙子能长大成人有出息,可是我就这么让小天为了我一时冲动送出了性命,他到人生的最后一刻都不曾忘记让我照顾好他爷爷。
这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哭得如此泣不成声,我看着他们一个人都眼眶泛红,而米妍趴在我肩上也一个劲在抽咽,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出一句话,季瑾,如果这样的话,你就去自首吧。
话音刚落,蕊儿立马情绪激动地站起来反对,季瑾不能去自杀!她紧紧握住季瑾的手,如果你去自首了,谁为小天的爷爷尽笑心。我知道你愧疚,可你不能不想想我们啊,看着你离开我们身边去坐牢,一生几乎就耗在里面,我们也难受。对,我承认我这番话有私心,可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个决定。蕊儿放声痛哭。
他为什么打架?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项然泽。
项然泽咬了口苹果,朝我一笑,这苹果买的蛮脆的嘛。
你是打算说呢还是打算说呢?我脸上的神情十分认真,抬起头,目光直视他。
他还是没做声,只是看着手中的苹果发呆。我要听实话,项然泽,也不瞒你。我跟程诺闹翻了,为了一个女人。这一个月,我们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对方。我现在只想清楚,这段感情,还值不值得我去珍惜。请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我说。
项然泽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天我爸生病了,他秘书劝了我半天,我就想去看看他算了。走到二楼走廊的时候,我看见有一个病房门口的背影挺像程诺的。项然泽看了我的脸色,闭上眼睛又睁开了,而他,正跟一个女孩子接吻。我当时鬼使神差地就拿出手机要拍照,私心作祟吧。觉得把这些照片拿给你看也好斩断你的情。谁知我技术不佳,项然泽苦笑了声,被他发现了,我当时肯定掉头就跑啊。晚上去酒吧的路上正要跟你发信息约你出来,就被他带人拦住了,扯过我的手机就摔了稀巴烂,还暴打了我一顿,说是我再怎样,也跟你走不到一起。
我点了点头,那个女孩子就是呆在医院的阮思茉,我听到项然泽轻声道歉,愕然地抬起头看向他,又不介意地笑笑,没事,我不生气,还要谢谢你给过我幸福。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抬头望天空,万里无云。迎面看见阮思茉一个人正上着楼梯,她显然也看见了我,快步走过来浅笑地对我亲切地开口,贝可,你也来看病啊。
她站在俨然一个冲我宣战的胜利者,我望着她手腕已经结疤的伤口,弯了弯嘴角,你放心,死不了人。从程诺对她病的紧张程度来看,她的病确实严重到会让人失去生命。可是我不是观士音菩萨,面对她,不可能有怜悯之心。
阮思茉根本无视这针峰相对的样子,做出惋惜的神情,好难得你遇见了对的人,可惜他不是你的可能。
好难得你遇见对的人,可惜他不是你的可能。我心一痛。
这句话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丁当的歌确实挺好听的。我也学会了不恼不怒,说完就准备走,半晌又想到了什么,又退回来温柔地对她说道,小三,好好地养病啊,这样才有机会跟我斗。
我看着她刹白的脸色,得意地笑了。阮思茉,你也知道,这样中伤别人,很痛吧。
两个月之后,季瑾的事情终于还是被季家出面摆平,而接下来我们每个人都清楚的是,李麻子会不会将这件事情抖出来。
照你这么说,她应该没多久日子可以活了。那你还怕什么呀?丸子看着镜子里面满面青春痘的自己,嚷嚷着要米妍借祛痘粉给她。
死人倒不怕,怕的是她永远活在一个人的心中。我说,见米妍从包里掏出祛痘粉递给丸子。
米妍点了点头,看着我瘦得跟排骨似的,贝可,这两天你不是没课嘛?干脆跟丸子出去玩会,她兴趣爱好特多,你跟她在一起铁定玩得不想回来。
那是。说到玩这个字,丸子最来劲了,我这几天也不上班,正好可以陪你。你要知道,我的兴趣爱好分为静态和动态两种,静态是睡觉,动态是翻身。
米妍鄙视地白了丸子一眼,要不你怎么能胖得跟个北极熊似的。
我没劲地嚼了两颗糖,瞟了眼邵蕊儿的床铺,蕊儿呢?这几天老没她人影?
说曹操,曹操就到。邵蕊儿开心地跑进寝室大叫道,李麻子答应以后不跟季瑾作对了。
那就是季瑾没事了咯?米妍跳起来,两人抱着欢快地大叫。
等一下。蕊儿,你怎么知道这李麻子以后不跟季瑾作对了?按道理,李麻子是该放出来了,可是这么好对付季瑾的机会,他怎么会轻易放过。我总觉得这事情不对劲。
正跳得不亦乐乎的米妍也觉得不寻常了,忙停下来疑惑地问道,对啊?蕊儿,你怎么知道?
肯定是季瑾告诉我的呀,至于怎么会这样,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跟米妍丸子三个人立即各对视一眼,从不同眼里看到了同一个意思,这事绝对不简单。
蕊儿是一个不擅长说谎的人,只要一说谎,她的眼睛就控制不住地眨个不停,就像物理学中所说的车子停了,惯性还在。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我和丸子米妍成三角形各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威胁的样子步步紧逼,直到邵蕊儿退到墙角无路可逃,忽然她像失去灵魂一般不停地掉着眼泪,把我们三个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别哭啊。直觉告诉我,李麻子的事情是蕊儿付出了代价的,她从不轻易掉眼泪,在遇见季瑾之前。
听完邵蕊儿的诉说之后,我气得端着旁边的木制盘子就要往蕊儿身上砸,丸子见到立即力大无穷地揽了下来,你干嘛呀?有话好好说嘛。
好好说?有什么好好说的?我头发气得都快要倒立起来了,任何事情都有解决办法,你这样做根本就是自作自受,你以为你卖个身就能解决一切了吗?
邵蕊儿大哭着反驳我,那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别的解决办法?李麻子会将事情抖出来是肯定的,难道我要再让季瑾面临坐牢吗?你们一个个天天为这事情忧心吗?
可你这样,真的能解决吗?米妍叹了口气,如果李麻子反悔了,他来个死不认账,或者是将你为季瑾献身的事情换来他安然无恙的事告诉季瑾,这样报复他呢?你们这交易也无法签合同约定的啊?
邵蕊儿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她立即摇头否认,不会的,李麻子毕竟是道上混的人,这诚信他一定会讲的。
我注视蕊儿良久,所有的思绪都化作无力的叹息。
我记得有一次和程诺去步行街,看见一位才三十出头女性顶着一块牌子在街乞讨,路人说,她跪在这里62天了,只为凑钱救在医院里危在旦夕的丈夫。
我那时很感动,特别慷慨得就从程诺钱包里掏出两张大钞扔进了那位女性的盒子里。
那天天空蓝得好像得了一种病,空气中还飘荡着各种小吃迷人的香味,程诺的手轻轻拍着我的额头说,不管任何时候,他都不会让我为他担惊受怕。他会买一个房子将我放在里面圈养,看我变胖,生崽,再变胖,再生崽。
原来爱情在生与死之间变得这么有价值,原来许下承诺的人无意,听得人有心当成了永远。于是最后就会发现,寻着痕迹慢慢往上找,堇色年华的尽头,是那个把笑话当成誓言听的人。
她坐在摇椅上,想象曾经年轻时她和他的模样,满头白发,牙齿掉光,听不到笑话,等不到离人,看不到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