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明赶去和凌楠汇合。
他看着俏立在路的一边的凌楠，墨绿渐变色的羽绒服几乎将她从头到脚裹着，可是她看上去还是这样弱不禁风，她的身形瘦小，几乎就要淹没在这个城市的人群车流中。
路子明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他挤过人群，往凌楠这个方向奔去。
凌楠看到他，展颜笑了笑。
路子明这个时候忽然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到了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没有了文琪，没有了言忍，终究只有他们陪伴这彼此，他被这种感觉自我感动了。
“走吧。”凌楠的脸色有些泛着青，但她只是笑着说道。
“昨晚没睡好？”路子明怜惜地问道。
“这个时候你能睡得好吗？”凌楠反问道。
路子明摇摇头。
两人就不再说话了，只是肩并肩往陈文住处走去，只是一直横亘在两人中的那道坚冰却仿佛融化了，他们仿佛又回到了相守前行的日子，那个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如今却也是吗？
陈文和路子明、凌楠大学时虽然是隔了个系的，却是同一社团的，因此来往虽不多，但也有些交情，毕业后也多多少少保持着联系。但是他却也对他们隐瞒了自己的一个秘密，却在年华将逝，偶尔午夜梦回时想起，在那个落樱时节，他作为学生干部去迎接新生，长发飘飘、一身绿衣青翠的凌楠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少男之心便沦落了。但那个时候的他是如此羞涩，在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向凌楠表白的时候，却已经惊闻凌楠和路子明在一起的消息了。他在失落之余也不免拿自己和路子明对比：他有城市户口，而路子明却来自北方农村；他身高一米八，而路子明只有一米七四；他虽然有点壮但是也算的上有男子气魄，而路子明却瘦得跟豆芽似的。他有时候也不免有些不甘，不明白凌楠怎么就会选择了路子明，那会儿追凌楠的人条件比自己优越者也有，更别提跟路子明比了。直到这很多年之后他在电视上看到采访，路子明说当初怎么一封封情书给凌楠时，他才一拍大腿，暗自感慨：“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
这自然是一时笑谈了。时隔那么多年，他也早有自己的婚姻和子女，那些往事不过当做一桩逸事，说来不过一笑罢了。只是当他看着相偕而来的凌楠和路子明，还是不由有些感慨。现在的路子明年华当好，当年的穷酸之气也被这些年的生活冲刷到丁点不剩了，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而凌楠虽然保养姣好，却也掩饰不住老去的痕迹了。
陈文不由叹息，当年她陪着他消磨掉最好的青春和年华，却在功成名就的时候他离她远去了。女人所能凭借的也不过是这样短暂的美貌和青春，谁又知道消磨掉这些能换来什么呢？倒不如在年华最好的时候去换得更好的物质生活吧！他想着近来网络炒得沸沸扬扬的拜金女，忽然在看着凌楠和路子明的一刻，觉着有些理解她们了。
凌楠自然是不会想到他心里的这些心思的，只是脸有忧色地说道：“陈文，你上次说的你一个做金融的朋友……”
陈文却还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没有回过神来，待到凌楠再次发问了，他才惊觉过来，抱歉地笑笑：“哦……你说的是倪轩辕么？”
凌楠点点头。
“恩，他和我关系挺好的，现在经营自己的公司也算做的不错。我跟他说过你们的事了，你去咨询一下他关于你公司的事也好。”陈文说着递上倪轩辕的名片。
凌楠接过来，然后递给了路子明。
“很抱歉这次没有帮上你们，”送他们离开的时候，陈文还一路表达着自己的歉意，“这给公司带来很大的负担吧？”
凌楠叹了口气，“这在以往也不是很大的问题，可是踏点在我们把资金都铺出去搞无线阅读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手，对我们的打击的确很重。这次他的胜诉不但对我们的无线阅读很是打击，对我们公司的正常运营也是一个很大的负荷。”
“虽然如此，”陈文也不禁皱了眉，“可是作为你们的律师，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们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支付掉这次的赔偿。”
路子明一直沉默不语的，听陈文这句话登时有些发急了，“凭什么啊，错又不在我们！陈文你是我们朋友吗？是朋友的话就帮我们再上诉！”
凌楠立即按住路子明，对陈文微微笑了笑，“你别理他，他上学那会儿就这脾气，这会儿也没多变来着。”
陈文笑笑不以为意。
路子明看他们心有灵犀而自己反成外人的样子，不禁有些跳脚了，“我就这么直脾气行不？”
凌楠没理他，说道：“你先去暖车吧，我和陈文还有几句话讲。”
当年虽然陈文没挑明着他对凌楠的事儿，可是男生之间哪里瞒得住秘密，路子明不是不知道陈文追过他媳妇儿的事，不过时过境迁而已，这会儿虽然有些忿忿的，也只能拿了钥匙去街对面暖车。
凌楠便站定回过神来，看着陈文说道：“这次谢谢你了。”
陈文深深凝视了她一眼，然后说道：“这举手之劳而已，能为系花效劳，是我荣幸的事。只是凌楠，有些事你真的要这么执着么？”
凌楠的目光转向街对面的路子明，叹了口气说道：“我的性子你该知道的，总有些不该有的执着，哪怕是错了也要一直错下去。”
“就像你当年选路子明一样么？”
凌楠怔了一下，又抬头看着陈文，“你也觉得我当年选路子明是错的么？”
陈文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他还是下定决心把埋了那么多年的话说出来，“那个时候以你的条件你完全可以选个更好的。门当户对，这个我们年轻时候听起来可能会发笑的词儿，现在想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是啊，条件相等，那么以后改变的可能也小点。”凌楠长长地叹了口气，但她还是努力扬起了笑靥，“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谢谢你。”
“没什么，我也谢谢你在出事的时候就能想起我。”
凌楠颔首与他告别，转身没入了车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