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宿舍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孙云曦和王若愚提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回来了?”孙云曦一边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放,一边和郅枫打招呼。
“是啊,和中文系的那俩诗人出去吃点东西。”
“你老兄的心可真大。有这工夫也不说去陪陪女朋友,和诗人们谝什么?我们也都好久没有看见梅子韵了。要不是今天晚上从系里回来看到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个面呢!啧啧!”
旁边的王若愚也说:“以前你还总是带梅子韵来我们宿舍玩,这些日子是怎么了?”
“你们晚上看到梅子韵了?”郅枫随口问道。
“是啊!”孙云曦笑着说。
“什么时候?”
“两个小时前。那个日本老头的讲座实在是听不下去,我就偷偷地溜回来了。”
两个小时前?孙云曦从系里回来的时候,梅子韵应该已经回到宿舍了,他们俩怎么会遇到呢?可能是分手后,梅子韵顺道去买东西或者干别的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郅枫随意问道:“你们俩聊什么了?”
“我们没有聊天。我就是远远地看见她在我们宿舍楼后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也没有和她打招呼。她是不是丢什么东西了?”
郅枫当然知道梅子韵在找的是那颗人头。想到她为了自己不受惊吓,甘愿一个人去冒险,郅枫的心里一阵感动。
“我们宿舍里都是光棍,就你一个人有女朋友,总算给我们宿舍挣了点面子。我说,你可待梅子韵好一点,别三天不理五天不见的,不然闹到最后和我们一样落得个光棍,可别怪我没有提前教导你啊!”孙云曦“语重心长”地说,搞得郅枫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郅枫的心里明白,大家之所以这么关心他和梅子韵的关系,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不愿意失去梅子韵这个好朋友。从自己第一次把她介绍给自己的三个舍友,三个人都对她赞不绝口。梅子韵每次来宿舍,大家都会高兴好半天。尤其是孙云曦,和梅子韵的关系最好。
女朋友能够和自己宿舍的哥们儿相处得这么融洽,郅枫打心眼里高兴,他也很感激舍友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本来这么好的哥们儿之间不需要有什么秘密,郅枫也很想把今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告诉三个舍友,可是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妥。
孙云曦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可是陈默和王若愚就不一定了。尤其是王若愚,郅枫不知道如果真的把那颗悬在窗户外的人头的事情告诉他,王若愚晚上是不是还能像往常一样睡得安稳。如果真的扰乱了大家的平静,岂不是太对不起这几个舍友了?
考虑了一会儿,郅枫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不知道是因为晚上听那个日本教授讲座耗费了过多精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个周末的晚上大家早早地就困了。连最喜欢在周末熬夜的孙云曦,也架不住哈欠连天,早早地洗漱去了。
于是,十二点半不到,四个人就都齐刷刷地躺在了各自的床铺上。微风吹拂着窗帘,宿舍里很快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这个晚上,四楼的走廊里也出奇的安静,连窗外树叶被风吹动时发出的沙沙声都听得很清楚。
一切仿佛都睡着了,只有郅枫一个人瞪着大眼睛,躺在黑暗的宿舍里。他竭力说服自己闭上眼睛快些睡着,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往窗户外看,一次又一次。窗户大开着,树叶和树枝把明亮的月光筛碎了,随意地铺在窗台上,有一种诡异的斑驳感。
这天晚上,郅枫睡得很不好。他做了无数个梦,每一个梦里,都有一颗人头在飘飘忽忽地飞,一会儿升腾,一会儿俯冲,就像暗夜里的蝙蝠,让他躲避不及……
进入12月份,距离12月11日的马刷活动就只有不到十天时间了。新刷子们的技术差不多都已经达到了马刷的要求,活动所需要的道具之类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停当,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12月2日正是周五,晚上的时候,会长古芸召集协会里的几位技术骨干开了个会,商量着周一几个人先去熟悉场地。最终确定下来周一傍晚前往天安门广场的人有五个,除了郅枫和会长古芸,还有两男一女——技术和郅枫不相上下的麦子、刘哲,性格泼辣的佟月如。想到准备了许久的马刷活动很快就要举行,大家的心情都异常地好。
周日晚上,郅枫接到了梅子韵的电话。
“郅枫,我有一篇论文需要几份心理测试的数据,周一晚上你能不能到我们系的实验室来一趟,帮我做一次测试?”
郅枫想到周一的安排,只好说:“轮滑协会周一正好要去天安门为马刷活动探路。别的时间可以吗?”
“最近实验室很紧张,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预约到的。”见郅枫没有时间,梅子韵难掩自己的失望。
“你约的什么时候?”
“晚上十一点。”
郅枫想到去天安门广场来回也花不了太多的时间,晚上十一点之前也足以赶得回来,于是也就答应了。
12月5日下午,一行五人准备停当,从京华大学南门出发。中关村是海淀区的繁华地带,又正值下班时间,路上的行人很多。好在这几个人都是行家里手,因此一路穿行,前进得非常顺利。
他们按照预定的路线,一路经过人民大学大东门、国家图书馆、动物园、东直门、西单,花了大约三个小时的时间,顺利地到达了天安门。
根据一路上的观察,道路状况良好,周围没有施工中的道路或者大型的工程,这对马刷活动来说是个好消息。
大家在天安门广场前停了一会儿,还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合了张影,这才兴高采烈地往回走。
已经七点钟了,大家一边欣赏着京城的夜色,一边小心地注意着路上来往的行人车辆。
经过长安街,来到北海附近的时候,行进在最前面的古芸停住了。
“大伙儿停停,停停!”
后面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停下来。
“我说,你们饿不饿?”
经这么一问,其他几个人会意,都夸张地嚷嚷起来了。
“饿得肚皮贴脊梁骨了!”
“刚才就想说了,我们劳累一下午了,会长也该犒劳犒劳一下我们了!”
古芸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任会长以来,承蒙各位关照,协会越办越好。正好今儿我们出来,姑娘我嘛,也不是小气之人。今天晚上我们到簋街扫荡去,大家尽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都记在我的账上。”
大家立刻欢呼起来,只有郅枫想着答应梅子韵的事儿,有些犹豫。
“郅枫,怎么了?”
“我晚上还有点事,我就不去了……”
听郅枫说不能去,大家都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我们古会长发一次善心,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佟月如急了,抢先说道。
“是啊,好不容易大家出来聚一次,你不在多没意思啊!”旁边的麦子也说道。
“要不我们也不去了吧。”刘哲也掺和进来说。
古芸也说:“郅枫,这些日子你为了这次活动可没少花心思,我还说要好好感谢一下你呢!是不是和你们家那一位有约啊,要不也叫上她来吧!”
“不用,不用。”
听大家这么一说,郅枫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到梅子韵的实验应该可以另外找人帮忙,他决定今晚跟大伙一起吃饭。于是,他就说道:“既然这样,我去就是了。不过我得先打个电话和她说一声。”
郅枫先拨打了梅子韵的手机,没有接通,于是就又打了438宿舍的电话,梅子韵也不在。郅枫嘱咐接电话的米双双转告梅子韵一声自己今天不能跟她做实验了,就挂了电话。
看郅枫搞定了私事,大家欢呼雀跃着,跟着古芸往簋街进发。
半个多小时后,大家就来到了簋街。簋街的华灯已上,数不清的食客在这条街上穿梭,很是热闹。
簋街是北京东城区东直门内的餐饮一条街。在这条全长1442米的东内大街上,沿街共有各种商业店铺150多家,其中餐饮服务业148家,约占东内大街全部店铺的90%以上。饭馆密度如此之大,全北京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条街了。
在会长古芸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家叫“天一阁”的饭馆。
五个人坐了一个包间,很快,麻辣小龙虾、干炸小黄鱼、香辣蟹、扎啤就摆满了一桌子。
“这些都是簋街的特色小吃,大家放开肚皮吃喝,一定要尽兴方回啊!喝醉了也没关系,打车回!本姑娘先干为敬。”古芸说完,端起一杯扎啤一饮而尽。
“好!”大家都鼓起掌来。
古芸对这次马刷活动显然寄予了厚望,看到活动准备得这么顺利,今天她的兴致格外的好。
经过这半天的行程,大家显然也都饥肠辘辘了,借着会长古芸的东道,开始尽情享用着桌子上的美食。大家边吃边聊,兴趣盎然,虾皮、剩盘子、用过的纸巾,转眼间就堆满了桌子。
郅枫一边尽情和大家聊着,一边还在心里挂念着梅子韵。不知道米双双把话带到了没有。他看了看店里的钟表,差十分钟就十一点了,于是就出门去给梅子韵的宿舍打个电话。
接电话的仍然是米双双。她笑着说:“我已经和梅子姐说了。她刚才打电话又约了一个人,刚刚出门去实验室了。”
“她出去带手机了吗?”
“你等会儿,我看看。”
米双双去找了一下,然后重新拿起电话,说:“应该带了吧,宿舍里没有。”
“好的,我知道了。”
郅枫挂断电话,就拨打了梅子韵的手机,想跟她解释一下今天晚上自己爽约的原因,可是梅子韵的手机依旧没有人接。
待会儿看到未接电话,她应该会打过来吧。郅枫这么想着,重新回到包间,和大家继续聊着。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梅子韵还没有回电话来。郅枫又起身给她打电话。和上次一样,电话那端一直没有人接。
梅子韵在干什么呢?郅枫的心里有些疑惑。
他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想到梅子韵这么晚还在理科楼,不知道怎么的,郅枫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云,莫名其妙地开始担心起来:梅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返回包间之后,郅枫显得心不在焉起来。
“郅教练,怎么了?是不是不大舒服?”古芸问道。
“我有点急事,要先回去了。”郅枫说着,就站了起来。
看时间也不早了,古芸干脆向大家提议道:“都十一点多了,我们也该走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儿,一起回去吧!”
这时候,郅枫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郅枫飞快地拿起手机。
来电显示的不是梅子韵的号码。
电话是高警官打来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被这个来电发酵,迅速地膨胀起来,瞬间就充斥了郅枫的心。
“喂?”郅枫忐忑不安地摁下了接听键。
“郅枫同学,我是高警官。你的朋友在理科楼坠楼了,现在正在海淀医院抢救。请你到医院来一趟,有些问题需要你协助调查。”
郅枫的第一反应就是梅子韵出事了。他的眼前一黑,急忙撑住桌面站稳。他恍惚中又看到了几天前的那个晚上,飘在宿舍窗外的那颗人头以及它惨白的脸上的诡异笑容。在那之后,郅枫曾经无数次地猜测过那个骇人场景的寓意,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竟然应在梅子韵的身上。
坠楼事件接二连三,先是张友祺,接着是赵元,现在连着的却是梅子韵!
放下电话,郅枫像丢了魂儿一样,浑身瘫软,脸色苍白。大家知道出了大事,都凑在他的面前关切地问着。
郅枫的大脑一片空白,断断续续地说:“快,海淀医院……”
大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扶着郅枫出了天一阁。古芸匆匆地付了账,连找钱都来不及等,就急匆匆地和大家一起来到了外面。
五个人分乘了两辆出租车,往海淀医院飞驰而去。
时间已经快到零点,路上的车不多。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像是在竞赛。过了半个多小时,车就停在了海淀医院的门外。
高警官正站在医院的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郅枫从车上下来,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似乎有些惊讶。
“你们都跟我来吧!”高警官在前面带路,神色凝重。
从车上下来,郅枫的情绪虽然平复了不少,但还有些恍惚。
高警官带着他们走进门诊大楼,走过两条走廊,就来到了急救室的外面。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坐着几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的神色。
一个警察走过来向高警官汇报什么,高警官示意郅枫等自己一会儿,就暂时离开了。
郅枫四处看着,却惊讶地发现孙云曦也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他独自一个人坐在一把椅子上,脸色苍白,神情凄然,显然是刚刚经历了重大的打击。
“怎么会这样,她现在怎么样了?”郅枫抓住孙云曦的肩膀,用力地摇着,像是在咆哮。
“还不知道,还在抢救。你先不要急,先喘口气再说。”
孙云曦刚说完,郅枫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郅枫。”
郅枫惊讶地转过身,果然,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梅子韵!
郅枫愣在那,脑子里乱乱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没事吧?”梅子韵的神色有种难以察觉的不安,但还是上前来安慰他。
“梅子,你……没事?!”郅枫急忙抓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起来。
“我没事啊,你怎么这样看我?”大庭广众面前,梅子韵被瞧得不好意思起来。
郅枫这才明白是自己搞错了。是啊!刚刚和高警官打电话的时候,他并没有说出事的是梅子韵啊!是自己太过担心,先入为主地错解了他的意思,才闹出了这场误会。
郅枫转悲为喜,但顷刻间他又有些疑惑了。既然出事的不是梅子韵,那坠楼的又是谁呢?如果那个人和自己不认识,高警官又为何说是自己的朋友?
想到这里,郅枫本来有些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
“可是……跳楼的是谁?”
“尚娜娜。”旁边的孙云曦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