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枫对协会活动的过分积极很快就被会长古芸察觉了,一天晚上的例行训练的间隙,郅枫坐在广场边的台阶上休息,古芸滑了过来,在他的身边坐下。
“怎么这些天没看见你带梅子韵来啊?”
古芸和梅子韵只见过两三次,彼此并不熟悉,郅枫忽然听她这么问,知道她的本意并不在此,于是就笑着说:“这不是马刷活动就要临近了嘛,我多帮你分担一点。怎么,不乐意啊?”
“哪能呢?有你郅教练压阵,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古芸笑哈哈地捶了他一小拳,继续说道,“话虽如此说,你也别因为协会的事情,闹出‘家庭矛盾’来啊。”
郅枫笑了笑,没言语。
“不过,说真的。这次马刷活动还真是不能大意。有几个预定要参加马刷活动的新刷子,技术还不够熟练。尤其是尚娜娜……”说到这里,古芸站直身子四处看了看,很快就找到了在场边练习的尚娜娜,“尤其是尚娜娜,好像技术还差不少,你还是要多指导。不然的话,到最后能不能参加还要另说。”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郅枫一本正经地向古芸敬了一个礼。
“去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了。”古芸笑着说完,迅速地滑出了广场,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郅枫看着在场地中间练习的尚娜娜,不禁皱了皱眉头。
为了能够参加这次马刷活动,尚娜娜之前还专门央求郅枫为她开小灶,可是这段时间以来,尽管周六晚上的训练尚娜娜能够按时到,可平时的训练却显得不那么积极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是学习任何技术都最忌讳的态度,更别说轮滑这门需要经常练习的技术了。
想到这里,郅枫决定今天晚上训练结束前,找尚娜娜说说这个事情。
例行训练快结束的时候,他来到了尚娜娜身边。
“教练!”尚娜娜满面笑容地问好。
“娜娜,今天古会长和我说你的情况了。”郅枫故意板着脸说。
“啊?怎么了?是不是不让我参加马刷了?教练,你说话可得算数……”女孩子的脸变得尤其快,听郅枫这么一说,尚娜娜刚刚满脸的笑容一扫而光,连说话都带着哭腔。
“没有,没有。”郅枫赶紧安慰她说,“只不过古会长说你的技术还要再提高一些才行。”
“哦。”尚娜娜这才放下心来,“可是你这些日子都不怎么认真看我练习了,每次来的时候都忙着指导别人,是不是不管我了?”
郅枫没想到尚娜娜这么快就把问题推到了自己身上,显得有些无奈,只好说道:“嗯。有我的责任。不过,你刚接触轮滑不太久,练习要勤奋,不能间断,明白吗?不然的话,进步会很慢的。”
“嗯,我一定努力,不过这些日子你要多提点我。你是我教练嘛!徒弟技术不好的话,你脸上也无光啊!”
“那当然了。”
“好了,那我们赶紧加油吧!”尚娜娜说完,就又兴冲冲地开始练习。郅枫不断为她纠正动作、做示范,然后又让她跟在自己的后面,绕着广场的外围滑行。两人滑到广场南端的时候,郅枫猛然发现对面的道路旁站着一个人。
郅枫一眼就看出那个人是梅子韵,于是急忙带着尚娜娜停了下来。
“梅子,你怎么来了?”
“哦,我刚跑步经过这里。”
尚娜娜以前见过几次梅子韵,也急忙调皮地问好:“梅子姐好!”
郅枫笑着对梅子韵说:“这是尚娜娜。”
“不用介绍了,我们见过的。”梅子韵笑了笑。片刻,梅子韵又问尚娜娜道:“你男朋友今天没有陪你来?”
“他有事。不过我不担心,这不是有教练陪着的嘛!”
尚娜娜“童言无忌”,郅枫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急忙岔开话题,问梅子韵:“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今天也不早了,我们就到这儿吧!”郅枫转身对尚娜娜说道。想起这些天和梅子韵见面也很少,郅枫就想和梅子韵待一会儿。
“没关系,你们继续练习吧。反正我也要去跑步。”梅子韵说话的语气有些怪,郅枫看了看她,发现她正在偷偷打量尚娜娜。
尚娜娜虽然还想多练一会儿,但是看到这里,还是知趣地说:“我好累了,今天就不练了吧。”
“那好。你去换鞋子,我们在这儿等着你。”郅枫吩咐她。
“我可不当你们的电灯泡。”尚娜娜故意眨了眨眼睛,“你们自己走吧,我换完了鞋子就回宿舍去。”
时间还不算晚,周围的人也还不少,郅枫看没什么问题,就点点头,和梅子韵离开了。
郅枫蹬着轮滑鞋,和梅子韵一起行进在校园的路上。十一点左右的校园环境让人感觉最舒适,三三两两的人在校园里漫步,路灯的光线恰到好处,一方面可以使人能够看到自己身边来往的行人,感受到充足的安全感;另一方面,在这样的光线中又可以保留一定的隐秘性。
郅枫本想和梅子韵多待一会儿,可是走到道路的拐角处,梅子韵却停了下来。
“我和罗紫绫约好了出来跑步,她一会儿就到了。”她说,接着又补充道,“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忙,不用陪我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逐客令,这让郅枫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梅子韵这么说,他也就不想多问。
“我倒也没什么事。不过你和罗紫绫既然有约,一定有私房话说,我就不偷听了。”
梅子韵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走过来,轻轻地抱住郅枫,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郅枫刚刚从心头生出的一点点不快,本来就很轻微,经过梅子韵这一吻,就更是烟消云散,不见踪影了。
“我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再见!”郅枫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又停下来叮嘱道,“后湖那边光线不好,你和罗紫绫别去那边了。”
离开梅子韵之后,郅枫觉得自己那句多余的话有些可笑。
后湖的地点偏僻,白天的时候也少有人去,更不用说晚上了。可是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加上这句多余的话呢?这两天虽然竭力不去想后湖边的事,可是还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看来人的潜意识实在是很难控制的。
轮滑协会的马刷活动,最终确定在12月11日举行。老刷子十个人,新刷子五个人,共同前往天安门广场再返回。
随着马刷活动日期的渐趋临近,古会长要求协会的骨干们在这段时间尽量多做准备。鉴于尚娜娜的技术是参加马刷活动的新刷子中进步最慢的,古芸干脆任命郅枫为她的专职教练。而自从上次郅枫和她聊过之后,尚娜娜似乎也一下子洗心革面起来。不但按时训练,而且态度也很积极。甚至连以前总带着“保镖”来参加训练的习惯也抛弃了。
看来这个来自上海的娇小姐是下了狠心要提高自己的轮滑技术了,郅枫这么想着,对尚娜娜此前害怕吃苦的印象也改变了不少。看到又一个人真心喜欢上了轮滑,郅枫打心眼里高兴,对她的指导也更尽心尽力了。好几天晚上,别人都走了,广场上还总能看到他们俩的身影。
这天晚上,两人又在英华广场练习到很晚。广场上已经没了别人,郅枫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看着尚娜娜一圈又一圈地滑着。
“喂,休息一会儿吧!”看尚娜娜练得刻苦,郅枫忍不住喊道。
尚娜娜听到喊声,听话地溜了过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训练,她的动作已经相当娴熟。
尚娜娜坐下来之后,拿起一瓶纯净水,默默地喝起来。看到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唧唧喳喳,郅枫反而有些不大习惯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淑女了?”郅枫笑着说完,四下里看了看,问道,“对了,这些日子怎么没看到你男朋友一起来啊?”
尚娜娜的男友不断换来换去,以至于郅枫都不知道她现在的男朋友究竟是不是上次见到的,只好虚指了一下。
“忙呗。”尚娜娜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敷衍着说。
看到尚娜娜郁郁寡欢的样子,郅枫忽然想逗逗她,“今天开会,古会长决定,说你的技术还有待提高,这次马刷活动暂时不用去了,等下次……”
还不等他说完,尚娜娜刷地一下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他,郅枫还以为尚娜娜是故意耍小脾气,也就没当回事,依旧端坐在那里,继续开玩笑说:“马刷有什么好,去不了也没关系。等过些日子你技术熟练了,我带你去‘铁刷’,刷子鞋一上铁轨,跑的速度可比动车快多了……”
郅枫的玩笑话刚说到一半,尚娜娜忽然哭起来。郅枫没料到自己的玩笑话竟然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急忙站起身来,忙不迭地安慰她:“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这下可好,听到郅枫道歉,尚娜娜的哭声更大了。
“都是我不好啦,你这些日子训练这么认真,怎么会不让你参加呢……”郅枫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看尚娜娜哭得这么伤心,似乎又不全是因为自己的玩笑,倒像是勾起了什么伤心事。
郅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在旁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正在这时候,尚娜娜忽然转过身来,一下子扑到了郅枫的怀里。
郅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保持点距离,可是看到面前的女孩如此伤心,他又实在不忍心在这时候把尚娜娜推开。于是就轻轻地搂着她,任由尚娜娜趴在他的肩膀上哭泣着。他用手轻轻地拍着尚娜娜的后背,就像哄着一个在自己面前恣意撒娇的小妹妹。
尚娜娜呜呜地哭着,过了好半天才渐渐停下来。她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慢慢站直了身子。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态,她有些不好意思。
郅枫想起包里带有湿纸巾,于是就转身在包里翻找起来。找出湿纸巾,郅枫转身准备递给尚娜娜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广场南侧隔着校园干道的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服,正朝他们这边望着。
郅枫并没有在意,他把湿纸巾的袋口撕开,然后抽出纸巾递给尚娜娜。尚娜娜接过纸巾擦着脸上残留的泪痕。
“你是怎么了?突然就哭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郅枫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哭。”尚娜娜小声说道。
见尚娜娜不愿意说,郅枫也就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尚娜娜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把用过的纸巾递给郅枫,郅枫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把用过的纸巾扔了进去。
郅枫回到尚娜娜身边的时候,发现那个黑衣人还站在原地,继续朝他们张望着。
他的身子隐在树荫下,周围的光线又不是很亮,郅枫一时看不清楚他的脸,更分不清他的性别。不过从他的姿势看,他似乎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
一种被人窥视的不快袭上了郅枫的心头。他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欲望,想要去看看他究竟是谁。于是就不动声色地对尚娜娜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郅枫拎起地上的背包,和尚娜娜一起朝广场的南面滑去。郅枫一边滑着,一边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依旧站在原处,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郅枫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那个人也许不过是站在那里等朋友而已。如果他真的是有意窥视他们,眼看着自己和尚娜娜靠近,他应该尽快离开才是。
尚娜娜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她和郅枫并排滑着,还小声地向他请教着轮滑技术。
他们离那个黑衣人越来越近,郅枫已经能够大致分辨出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裤子和黑色T恤。与那个人越近,郅枫就越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不过他却始终不能确定那个人到底是谁。
和那个人差不多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了,再往前一点就可以看到他的脸了。
郅枫加快了速度。
就在这时,那个黑衣人忽然离开了原地。他的动作很快,一转眼就已经离开原地好远。郅枫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也穿着轮滑鞋,鞋子上还贴着轮滑协会的标志,荧光的橘色在夜里很是醒目。他的动作很熟练,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前方道路的拐角处。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郅枫觉得他的动作竟然有些女里女气的。
郅枫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轮滑协会里的朋友,怪不得自己会觉得他的身影这么熟悉。可是他为什么要躲避自己呢?郅枫有些不解。
可能是协会里哪个男生暗恋尚娜娜,所以才在这里偷偷看着她训练也说不定。看来是个比较羞涩的男生,怪不得动作有点像女生呢。这样想着,郅枫也就没太在意了。
他们俩继续往前走着。尚娜娜忽然问道:“你不去找梅子姐了?”
郅枫不知道她这会儿为什么会想起梅子韵,就笑着说:“我先送你回宿舍。”
尚娜娜笑笑,开始聊别的话题。两人边走边聊,没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尚娜娜的宿舍楼下。
宿舍楼已经熄灯了,一些晚归的女生陆续走进宿舍楼。
“好了,我到了。你快去看看梅子姐吧,这么晚了,别让梅子姐误会了。”尚娜娜笑着说。
确实有点晚了。往常这时候自己即使没有和梅子韵见面,也一定是在和她打电话。想到这里,郅枫就说道:“那你赶快上去吧,我走了,明天训练的时候再见。”
郅枫说完,蹬着轮滑鞋离开。滑出好远,郅枫回头看看,发现尚娜娜还站在宿舍楼的门口朝自己的方向张望着。
尚娜娜今天是怎么了,一晚上都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