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进化心理学是一门选修课,米双双和杜艳华都选修了这门课。听本系最古板的张教授讲人工智能、脑神经和进化论实在不是一件快事,上完课,俩人都已经昏昏欲睡了。
“这课听得真没劲!”米双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发牢骚。知道杜艳华要去图书馆还两本快到期的书,她只好一个人回到了438宿舍。
宿舍楼里静悄悄的,多数宿舍都没有人。米双双打开门,摁亮了宿舍灯,洗了脸,取出一片面膜敷在脸上,然后就坐到了电脑前上网。QQ上没有什么人在,BBS上也没什么新鲜事,百无聊赖的她只好打开了自己最喜欢的祖玛游戏。
祖玛游戏哐当哐当的声音伴着张靓颖的新歌《真爱的味道》,压过了周围所有的一切。
米双双是祖玛游戏的资深玩家,一条命通关不是件难事。可是不知为什么,今天下午却出师不利,游戏刚刚进行到第四关,就贡献了两条命。游戏玩得这么不顺利,米双双的心里有些不快。
米双双重新开始游戏,可是却越玩越心不在焉。她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米双双回头扫视了一遍宿舍,不大的宿舍一览无余。四张床铺中的三张都空荡荡的,只有罗紫绫的床铺拉着床帘。罗紫绫很在乎自己的隐私,所以白天晚上都拉着床帘,即使人不在的时候也是如此。按照惯常的习惯,她这会儿应该在图书馆上自习,因此床铺上不会有人。床底下的空间也很小,几个旅行箱已经差不多挤满了床铺下的所有空间,更不可能有人。
米双双放下心来,回头继续玩游戏。可是没玩多久,她又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她忍不住猛地转过头,身后还是什么也没有。
梅子韵吃过午饭就和郅枫出去了,估计不到晚上回不来。杜艳华去图书馆还书,估计也要待一阵子才能回来。想起刚才走过宿舍楼走廊的时候看到的一个个静悄悄的宿舍,一种恐惧感袭上了米双双的心头。
她站起身来,壮着胆子在宿舍里走了一圈。走过罗紫绫床前的时候,她不经意地随手拉开床帘,发现罗紫绫竟然躺在床上。她的身上盖着毛巾被,双臂放在身体的两侧,看起来睡得很熟。
原来紫绫今天没去图书馆啊。米双双心想。
她急忙回头把电脑调成静音,紫绫睡觉的时候最怕别人打搅。
明确了不安感的来源,米双双重新坐回了电脑前。她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把思绪集中到游戏里,却忽然想起紫绫是个睡眠很浅的人,稍微有点声音就很容易吵醒她。记得有天夜里,她起来上洗手间,不小心踢到了凳子,就轻轻地“哎哟”了一声。这件事连她自己都没在意,没想到第二天早上,紫绫竟然笑着对她说:“双儿,昨天夜里你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踢着鬼了,叫那么大声?”
还有两次,半夜的时候下雨,宿舍的窗户没有关。米双双她们三个人都睡得呼呼的,紫绫却听到了雨声,起来关窗户。时间长了,大家都说紫绫长着一双小狗的耳朵。
可是今天,电脑的声音这么大,前后闹腾了十几分钟,紫绫怎么就没有醒呢?
米双双有些不放心,她重新走到了紫绫的床前,再次揭开了床帘的一角。
紫绫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睡姿,安静地躺着。她的两只手臂平放在自己身体的两侧,白皙而修长的手臂上,隐隐能够看到皮肤下浅绿色的血管。米双双端详着紫绫那张俏丽的脸,觉得她的脸有种异乎寻常的苍白。
“紫绫?”
米双双轻声地叫了叫她的名字,却并没有得到回应。她于是用手摇了摇紫绫的胳膊,“紫绫!紫绫!”
一个白色的塑料瓶子从紫绫的枕头下滚了出来,米双双急忙把它抓在手里。瓶子上没有任何标签,拧开瓶盖,里面也空空如也。
米双双急得差不多要哭出来了,她掀开毛巾被,把手按在紫绫的胸口上。隔着薄薄的衣服,她感觉到紫绫还有微弱的心跳。
米双双哭着给校医院急救中心打了电话,然后又打电话给楼管,半分钟不到,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怎么样?怎么样?”楼管张阿姨人还没有到宿舍,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张阿姨五十多岁,是个很面善的女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在这些离家千里之外的女生们看来,张阿姨就像她们的妈妈一样。
看到张阿姨到来,米双双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阿姨急忙抱住她,安慰着说:“别哭,别哭。救护车马上就到!”
然后她又走到罗紫绫的床前,摸着罗紫绫的额头,嘴里不断地说:“这孩子,这傻孩子……”
校医院离29号楼很近,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楼下就传来了停车声,接着就有几个人跑上楼来。张阿姨急忙出门,迎到楼梯口。
几个穿白大褂、抬担架的人一脸严肃地跑了进来,他们训练有素,飞快地将紫绫从床上抬到担架上,抬着担架奔出了宿舍门。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在最后,她从罗紫绫的床铺上拿起那个白色的药瓶,然后对米双双说:“你跟我们来!”说着,就大步往外走去。
救护车上,医生一边为罗紫绫扎上吊针,一边紧张地检查着她的瞳孔、脉搏。米双双被吓呆了,直到进了校医院,紫绫被抬进了急救室,她才回过神来。一个护士嘱咐她在旁边的房间里等着,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米双双瞧着四周白刷刷的墙壁,医院里特有的药水的气味钻进她的鼻子,让她感觉刚才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梦。她想起了梅子韵。梅子韵和紫绫的关系最好,也是宿舍里做事最老练的人。于是,她急忙拨通了梅子韵的手机。
电话很快接通了,她带着哭腔说道:“梅子姐,你快来。紫绫她出事了……”
郅枫和梅子韵赶到校医院,在休息室里看到了双眼通红的米双双。
一见梅子韵,米双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像一个孩子,紧紧拉着梅子韵的手,抽抽搭搭地讲着事情的经过。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士。
“幸亏发现得及时,经过抢救,病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一下就好。”
米双双这才破涕为笑,梅子韵无比担忧的神色也松弛了下来。征得了大夫的同意之后,她就和米双双、郅枫一起来到了紫绫的病房。
罗紫绫静静地躺在床上,雪白的被单覆盖在她的胸前。梅子韵走到她的床头,拉住了她的手,米双双则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罗紫绫微微睁开眼睛,见是梅子韵,马上把头扭向另一边,郅枫看到,她的眼眶里似乎有眼泪在打着旋儿。
“怎么这么性急,一次就吃半瓶子的药……”梅子韵故意说道。
这句玩笑话,让罗紫绫再也忍不住,她转过身扑在梅子韵的怀里,大声哭起来,泪水在她的双颊上流成了河。
梅子韵不说话,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任凭她在自己的怀里尽情地哭。那样子,像个体贴的大姐姐。
过了好一会儿,紫绫才停住了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郅枫和米双双,然后垂下了头,小声对梅子韵说:“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嗯,我知道。”梅子韵答应着。
米双双递上来一片湿纸巾,然后又退到后面。梅子韵轻轻为紫绫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然后又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为不值得的人做这样的事,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犯糊涂了呢?”
罗紫绫平静地说:“以后再也不会了。”她的语气很坚决。
很多人经历了生死瞬间之后,常常会对人生产生顿悟,如果罗紫绫以后真能走出那段感情的纠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想到这,郅枫竟然有些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