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马车的祥子是丁家的家生子,到他这已经是第五代了。因为赶车技术过硬,在丁家车队中也坐上了头把交椅,平常轻易不会出动,没想到今天却被特意吩咐要好好护送这位表小姐。他不敢怠慢,头晚就打点好行装,要婆娘将车辕里里外外洗刷的干干净净,自己则到马房,与老伙计谈了好久的天。
从丁家出来,他一路安静地驾着车,偶尔顺风听听车帘里两个少年男女说说话,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不过就在刚刚,突然里头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差点没把他给吓坏,忍不住回过头,他着实好奇大家口中仗义的表小姐和那据说也帮了二小姐忙的江公子到底讲了什么笑话。
“大侠饶命,我说,我说。”车厢里头,笑的差点岔气的杨久言扛不住江明昌哀怨的眼神,只好抱手求饶。真要开口时,却是正经无比,“我们会一辈子都好的,一定。”
车轱辘“吱吱嘎嘎”的声音没有淹没杨久言说的话,江明昌眉眼舒展,狡黠一笑,继续伸出他的长臂,捞过杨久言的身子。
三个人的午饭是在路边小摊上吃的,杨久言的阶级观念本就不强,叫上丁祥子,三人一张桌子,用粗糙的大碗,就着大盘的热菜希里胡路的吃了一刻钟就又启程。
挥着鞭子的丁祥子感觉自己还在紧张中,他从未与主家同桌吃过饭,方才捧着碗的手抖得他心里直骂自个没出息。可是表小姐似乎一点也没在意,还给他递了块大饼。傻笑着回味那餐饭,他欢快地驾着马车往前奔腾。
两年的时光,变的只有人,山城的大门丝毫不受影响。
马车经过城墙时,杨久言升起物是人非的感叹。
江明昌笑她悲春伤秋。
可实际上,真正进入山城,脸色悲戚的却是江明昌。
江家的大门,在两年的时光侵蚀下坚强的屹立下来,但难免染上岁月的痕迹,斑驳的漆块便是证明。
江明昌隔着车窗帘子,静静地看了好一会,直到杨久言问他要不要进去看看才低声道:“不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徒增伤感而已。直接去族里。”
杨久言默然,吩咐祥子赶车去一堡街。一堡街江家祖宅有绵延十几栋房子,江明昌指引祥子赶到最东面那栋,叫祥子在弄堂里等会。
“在家等我两天,我就来了。”帮杨久言抿好鬓角的碎发,轻轻摸摸她的脸,江明昌温柔地说道。
杨久言“嗯”了声。
“我下去了。”用力一握杨久言圆润的肩膀,江明昌欲掀帘下车。
杨久言一把抓住他的手,“等会。”深吸口气,她默默给江明昌整理好了衣冠,又顺顺江明昌的发尾,“万事别勉强自己,我爹我娘没那么多讲究。”
要被杨达文听见,又会怒视她,训斥她未过门就卖了自己。
情到浓时,果然是你依我依。
江明昌抱住她,笑道:“知道了,等我啊。”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跳下马车,江明昌大步流星往祖屋行去,把高大帅气的背影留给杨久言。
“走吧,去杨村。”直到江明昌的身影看不见,杨久言才收回目光,对祥子说道。
马车又“吱嘎吱嘎”地响起,马蹄达达的声音一下一下传来,山城人民的生活气息亦随着马车行进,纷纷扑进杨久言的脑海里。
她想去看看久明便利店的招牌还在不在,当年剪彩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她想问问周边的邻居,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个韶华年少的女孩子。
她还想,要不然下车再走走青石板路。
但归心似箭,此时她最想的,是爹娘兄弟,
杨村的青山绿水一如往昔,稻田里的谷子渐渐结成穗子,低低地垂着脑袋。
浓烈的乡村味道就这样扑进杨久言的鼻端,一把撩起帘子,她哈哈笑道:“祥子,欢迎你到杨村来。”
祥子一惊,没想到表小姐会说出这番话,“谢谢表小姐。”
杨天和夫妇早已得到消息,晓得宝贝女儿今日会回家。
虽然早几天前屋子就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但杨丁氏还是东抹抹西擦擦,一会进一会出,来来回回的问:“回了吗?回来了吗?”
杨天和只好也一遍一遍的回答,这会,他正要说“还没”,就听见马车的声音,丢下手里做了半天也未搓好的麻绳,他快步走到围栏探头看向路上,只见绣着“丁”字的车子疾速向他驶来。
“回来了,香莲,快出来,九儿回来了。”赶在马车停好前,他冲屋里头喊道。
屋子里的杨丁氏跑了出来,果然见到杨久言跳下马车,听到杨久言喊“娘”,眼泪唰一下就流了出来。
杨久言忙上前,“娘,女儿不孝,您别生气。”说着就扑进杨丁氏怀里。
杨丁氏搂紧了她的身子,哭着摇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帮着祥子停住马车的杨天和眼眶也泛红,使劲眨眨眼,他才对祥子道:“小兄弟,麻烦你了,等会多喝碗酒。”
“没有没有,”祥子摆摆手,羞涩地笑笑,“小人不会喝酒。”
杨天和也不为难他,又一起将杨久言的行李放好,才走到正低声说话的两母女身边,“好了,叫外人看笑话,还不进屋。”
杨丁氏这才反应过来。忙用帕子拭了泪珠子,与杨久言一同进了屋。
“爹,你们身体都还好吧?”杨久言端着大茶壶为杨天和倒了碗水。
杨丁氏因为刚刚的失礼,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掉金豆子了,而是将杨达文三兄弟的房间收拾了出来,供祥子晚上住。
杨天和点头,“都挺好的,你娘再没犯过病了。”
两年前那个神奇的说法,杨天和至今还记得。
“二哥呢?”杨达文帮着她拓展新店,石头跟在许国医身边,二老平日里就只有倚仗杨而行一人。
“那小兔崽子,也不知在干什么,最近一直不落家。”说起这事,杨天和就生气。
杨久言听完却瞪着眼,这不可能吧,二哥那木讷性子,平日连话都少讲,更别说不着家这等“忤逆”大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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