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悠悠的叹息声在臭烘烘的猪圈里瞬间就被淹没了,杨久言又舀了勺猪菜到槽里,见两只猪仔“哼哼”的吃得香,就拎着木桶出了用竹枝当门的猪圈。
她立在用土磊起的猪圈外,在破旧的围裙上擦了擦手,抻下腰,嘴里不自觉的又溢出了叹息:“唉......”
“九丫头,快,快来,你娘一口气上不来了!”与猪圈隔了十多米步的木屋里传出一阵惊恐的呼喊。
还没把腰伸直的杨久言闻见此声,瞬时拔腿就往屋里跑,哪里还顾得手里提的木桶。心里疼得翻来覆去只一句:“老天爷,你不会这样残忍吧,你不会再让我失去一次母亲吧,老天爷!”
十多米的距离,杨久言几步就到了。她冲进屋内,就见自己这身子的爹紧紧握着躺在床上的杨丁氏的手,微弱的油灯闪烁,却也看得出她爹的眼眶红通通的。
不及多想,杨久言赶紧趴到床前,见杨丁氏瘦瘪的脸上白的甚为病态,再探她鼻息,已是有进无出。杨久言愈发觉得心疼难耐,眼泪“簌簌”的就流了下来。
“看丁氏这模样,怕是今晚上都过不了了。”屋内一道女声响起,这是刚闻声而来的邻居杨徐氏。
屋内甚是窄小,尽管徐氏与旁边说话的声音已尽可能的低,但还是被杨久言听到了。她猛的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徐氏,道:“谁说的,我娘必定能好起来!”
徐氏见杨久言拿眼瞪她,仿似又回到从前粗蛮的野丫头样,心里有点害怕,嘴巴讷讷,终是没说出来。
杨久言话一说出,立即就想到了当初阎王给自己许的“危急时能有三个心愿并得三个锦囊”的承诺,虽然这三个多月自己在这过的甚为艰辛,却没遇过危急的事情,所以都快忘了有这么回事。
杨久言仔细想了想,这身子的爹靠双手在地里刨食,娘则患了心疼的病,动不得气干不得活,两个哥哥每日里沉闷寡言只会跟着爹一起,幼弟还有些活泼,却只是六岁小儿。家中所做全靠自己张罗。今日午饭时杨丁氏就捂着心口说难受,将将吃了点泡饭,就躺到床上去了,自己挑了些水浇了菜园子以后,又讨了些猪菜回家煮了,没想到杨丁氏却过不去了。
人命关天!杨久言细想这些也不过是一霎的事情,她已在心里打定主意。
“二哥,请将这些人带出房间。”杨久言想着时间不多,也就不再客气,嘱咐了老二杨而行将屋内旁人请出去后,又对一直沉默的杨和天讲:“爹,也请您出去一下,女儿有个办法,定会将娘救回来的。”
杨天和听得她讲可以救回来,身子一震,却不肯松手,他叹息道:“小九儿,非是爹不信你,只是你娘,已是药石无医了,爹只想陪她最后一程。她的后事,你去张罗吧......”
杨久言听的鼻头一酸,前世父亲的劣性与杨天和的深情相比,让她更坚定要见见阎王的心思。她打断杨天和的话,说道:“爹,请相信我,您先出去,我有办法!”
杨天和未料到女儿竟如此坚持,又想她恐是想弥补自己的娘,眼睛眯了眯,慢慢的放下杨丁氏的手,缓缓看着眼神坚定的女儿,起身出了屋子。
杨久言再不耽搁时间,随身坐到踏板上,闭上眼,默念着当日阎王教她的口诀:“三魂七魄,一招回身,破立有何,得所异乎......”不一会,便感觉自己置身于虚幻当中。
眼前一篇浓雾,杨久言似回到困于灵器的时候。未及多想,便见远处有一身影飘进,她连忙迎上去:“阎王,阎王......”
来者确是掌管冥府的阎王。身着深红色曳地华服,头戴三尺宽官帽,面目威严。他已从地镜中看到杨久言所求之事,自然开口就问道:“杨丁氏确实可救,但你此身若是用我锦囊,定可做富贵显赫之人,愿望去其一只余二,你可后悔?”
杨久言已然有些习惯这些神仙看穿人心的能力,她坚定的点头,道:“前世我母亲因父亲寻欢作乐而落下病根,最终不治,后父亲勾搭的那毒妇又害我撞车,我本以心灰易冷。是阎王你怜我凄悯,给了我再生的机会。此生我爹娘恩爱,兄友弟恭,我本以为这样便是幸福,奈何娘的身体实在差,此时已是膏肓,家人俱心痛难忍。”
讲到此处,阎王眼神有点闪烁,嘴巴张了张,这杨久言似忘了什么。但到底没好意思讲出来,溜到嘴边的话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杨久言知道自己魂飞魄散是这阎王的错,可此时是求人,必须要把话说的圆一些。她狠狠压住心里的伤疼之后,便道:“富贵如何,显赫如何?其实哪里比得上家庭和睦。阎王爷,我只愿家人健康平安。”
阎王知她志坚定,点点头,道:“此事不难。杨丁氏今晚便能醒转。且我知你说的意思,你杨久言一家众人,自此到死无性命之忧。”
杨久言在心里喝了声彩,面上不觉带了些出来。阎王看到,也不说破,大袖一挥。等杨久言睁开眼,只听见“杨久言,你前世一生,是我们欠你的,余下二愿三锦囊,你要好生利用。”
“唔......”杨丁氏刚刚虽睁不开眼,神智确实清晰的。她本来以为自己就交代在今天了,却放不下相公和子女,始终不肯松了那口气。但适才,她却突然觉得自己通身舒爽了,自然从嘴巴里溢出了声音。
杨久言听见自己动静,连忙起身,复趴到床边。见娘亲睁开眼,眼泪滚滚又流了下来。
杨丁氏哪知道自己的小九儿已换了灵魂,且这灵魂的经历更是坎坷。她只当是孩子担心自己,勉强笑了笑,道:“傻九儿,娘没事。”
杨久言心里胀胀的,五味陈杂,不知说些什么好。便说道:“我去告诉爹去。”跌跌撞撞就跑了出去。
再说这杨天和,方才也不知自家女儿要做什么,都盏茶功夫过去了,也不见里屋有动静,真是忐忑不安。此时听里屋的声音,竟是娘子好转了,又怔在那里。
杨而行却不想那许多,只冲进屋去,果然见自己娘亲睁开眼,还笑着,他一下子呜呜咽咽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