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这时才明白过来。
为什么当他在这长长的阶梯上走过十一万个轮回之后，一切又重新开始。
为什么当十一万个轮回变成一的时候，自己就没有想到自己的身边？
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传送到了另外一个空间，而且空气中传来晨钟暮鼓，阵阵禅语。只是他还在想，究竟尽头一直就在身边，还是那块石头，本来就是尽头？
自己随意一选，选到了真谛。
还是真谛，一直就在身边？
这个真谛，是不是天？
自己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漫无目的地走，谁知回头看来。这种漫无目的，实际上名不副实。他本身就是冲着尽头去的。那长长阶梯尽头上的美景，他幻想出来的美景，幻想出来的尽头。
这是人第一意识的反应。
无论是谁走上这阶梯，第一反应就是走完它，才能到达尽头。
殊不知多少年过去，尽头一直在自己身边。
本末倒置，还是潜意识害人？究竟潜意识中的，是天的规则，还是天的规则，本就没有规则？
是谁制定了规则，这个规则可以打破么？
“阿弥陀佛……恭喜凌辰施主！”
一道佛号，将他从冥想之中惊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这里终于是整个方外之地的巅峰之处。这里是一个极大的广场，汉白玉砌成的广场，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广场后面，有着一个巨大的佛殿。
佛殿之中，传出晨钟暮鼓，吟唱之声。
道道佛光，从佛殿直冲汉霄，可感受到信仰之力的强大。
佛光之下，燃着香，这里的气氛显得那样庄重肃穆。
在那巨大的广场周围，依然伫立着十八个铜人。十八罗汉的铜人，比凌辰刚入方外之地那粗糙的铜人，明显更有气势。凌辰看了浑身一抖，心想自己要是再遭遇这十八个铜人，不知道恢复了修为的自己，能不能安然度过。
这时凌辰忽然发现，自己失去的一身修为，竟然回到了身上。不过他脸上没有欣喜，他看着眼前这个和尚，淡淡笑道：“佛祖别来无恙！”
释迦摩尼似乎早就站在广场正中，他年轻俊逸的样子让人想不到他的身份，他走上前来，冲着凌辰笑道：“无恙！”
凌辰感受着这里能洗涤人心中罪恶的信仰之力，他闻着这里飘在空中的香味。他没有看释迦摩尼，而是看着那佛殿之上，有着一个巨大的招魂幡。
招魂幡是上品神器。
一根长长的棍子上面，有那么一展迎风飘荡的旗子。
旗子是金黄色的，宇宙中大多数招魂幡，都具有着一些邪恶的气质。因为招魂幡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叫灵旗。但凡和亡灵搭上边的，自然有些邪恶。
一般的招魂幡，旗杆为十字形，横杆之上，有着图腾之物。
竖杆尽头，也应该是一个凶兽，或者神兽的巨头。
似乎不这样做，就镇不住那地狱之中的怨魂。
但是这佛宗的招魂幡，却看起来神圣之极。金黄色的旗杆之上，光滑没有任何的图案。只是那旗子上面，写着大大一个“招”字，表明了它真正的用途。
凌辰看到招魂幡，眼神便移不开了。
“我用了多久？”
凌辰笑着问道。
释迦摩尼一愣，笑着答道：“我以为你走到这里，便不会在乎这些虚妄之物。你用了十年，比最快的地藏王，少用了二十年。”
“十年……”
凌辰喃喃自语。
他算起来自己应该进入方外之地二十年了。因为在他和轩辕静分开之时，已经过去八年。看来在那阶梯之上，看似时间很长，实则时间很短。那是一场幻象。
幻象，幻象……
凌辰自嘲一笑，看着释迦摩尼问道：“这里不是幻象了吧？”
释迦摩尼神秘一笑，答道：“以物物物，则物可物。以物物非物，则物非物。物不得名之功，名不得物之实，名物不实，是以物无物也。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就不是。”
凌辰哑然失笑，奇怪地看了释迦摩尼一眼，说道：“我以为佛宗有两个人，不会再这么扭捏说话。一就是地藏王那个神棍。二就是超脱一切，晋入君主的释迦摩尼。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释迦摩尼并没有生气，没有说话。转身朝着那佛殿而去。
凌辰不明所以，跟在身后。
“这第五个关口，是不是要杀死你？要是这样，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出去就行了！”凌辰看着释迦摩尼的背影，说道。
释迦摩尼笑道：“五个关口已经完了。你已经成功了。刚才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你十年就闯过方外之地，已经是第一天才。”
“是么？那你呢？”
凌辰奇怪问道。
释迦摩尼答道：“这里本就是我给天罚修的，你觉得我有必要闯么？”
凌辰拍了下额头，道：“我忘记了。可是这才四个关口……”
忽然他醒悟过来，不可思议问道：“莫非轩辕仙帝和我说了一会儿话，也算一个关口？这也太假了吧？”
释迦摩尼回头看着他，笑道：“这有什么假的？本来轩辕仙帝不应该出现在佛宗圣地，只不过他自己要求过来。想要和你说几句话，我知道他肯定会说我一些坏话，你直接过滤就行了！”
凌辰哈哈笑道：“难道佛祖也在乎别人嚼舌根么？”话虽如此说，他心中却是想。轩辕仙帝和自己说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轩辕仙帝的一丝意识，是他自己的……
那么，轩辕静呢？他突然觉得心中很乱，赶忙摇了摇头，恢复情绪。
释迦摩尼理所当然答道：“自然，谁想听到自己的坏话？”
凌辰默然。
原来这世人看着已经超脱世俗之外的释迦摩尼，也有着这样的小孩心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还是随性而发？修佛要是修成这样，和不修有啥两样？
凌辰心中这样想，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
“你想问什么？”
两人之间沉默很久，释迦摩尼转身看着凌辰，突然问道。
不知为何，凌辰总感觉释迦摩尼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一些莫名的慈祥，和钟爱。
凌辰打了一个冷机灵，心中想到我有太多想问你，就怕你不敢答。他想了一下，终是硬着头皮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简单。
甚至有些幼稚。
谁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天罚君主权势滔天，三大君主怀恨在心，最后勾结白虎背叛天罚君主，最后成功将天罚君主杀掉，宇宙格局发生剧变。
天罚君主座下四大圣兽，全部陨落。
之后三大君主一直扼杀天罚君主的余部，还有他的传人。
凌辰的一切悲剧，都是因为这些而起。
他是最后一个传人，他死之后，将再也没有传人。
天罚君主的一切，也将永远消失在宇宙之中。
释迦摩尼抬头望天，他知道凌辰问这个话的意思。肯定不会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凌辰看着释迦摩尼，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回答自己。他想再问其他问题的时候。释迦摩尼说话了。
“当初天罚君主是全宇宙的信仰。他维护的宇宙，也是最稳定的宇宙。天罚善恶，他有着自己的一套铁律，用来约束整个宇宙中的修者。那时候天下太平，很少有战乱发生。可以说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人人都以他的铁律约束自己，认为这就是真正应该做的。他就是真正的天……”释迦摩尼缓缓说道。
凌辰静静听着。
他总有一种感觉，越接近真相的时候，真相会越发扑朔迷离。
而随着他实力的攀升，这一切都将出现线索，但他想要的，是水落石出。他不喜欢一切掌控不在手中的感觉，这个习惯他从小就有。
“轩辕空一定和你说过。当时天罚君主，可谓是人心所向，三大君主，也都不得不虔诚于他。记住，是虔诚，不仅仅是臣服……”释迦摩尼继续说道。
凌辰眉头紧锁。
“可是……一切都在发生着变化。华丽的稳定之下，是人们开始变得焦躁不安的心。因为他们忽然发现，他们太过安逸了。在天的笼罩之下，他们忘记了怎样去奋斗。因为天会保护他们，天会给他们吃的，天会教他们怎么去修行……他们甚至每天起来，都不知道除了跪拜这个天，除了修行，他们还能做些什么。直到后来，他们又进一步怀疑，他们修行，是为了什么？”
“于是……很多人停下了修行的脚步。他们认为既然不用修行，就可以生活得很好，那干吗要修行呢？天既然会主持天道，他们修行图的什么？”
凌辰默然。
眉头松开，深深一叹。
“整个宇宙的人，都成了蛀虫。因为天掌管了他们的一切。就连魔门也都信仰着天罚。的确，他们不再作恶，他们也开始享受。后来慢慢的，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喜欢修行了。你知道么……最惨的时候，万年都没有一个进入仙尊的强者！”
“而天罚君主，依然用他的一切准则，规定着一切，一切细节。”
“他的确称得上正直，称得上公平。”
“可是，当整个宇宙的轨迹都被他一个人掌控的时候，他会沉迷于那种安排一切的感觉，却从来没有真正看过这些人的信仰，是不是已经有了松动……”
“因为人人，都开始变得茫然……”
释迦摩尼的叹息声，在广场上回荡，久久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