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们这些做老师的都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别以为说这些软话就能哄住我。以前那位赵老师比你还会说呢,可是一点实际问题都没有解决,是不是非要我找到校长那你们才满意啊?如果校长都解决不了问题的话,那我看真该考虑换个学校了!”说完她趾高气扬地瞟了她一眼,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儿子。
“对不起啊,您先消消气。现在期末考试就要到了,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我向您保证一定会尽快处理好这个问题,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梁陈心里又气又恼,从来没见过这么牛气的人,今天可算是领教了。可是气归气,她还得装模作样地跟她道歉,现在当老师的,家长孩子都不能得罪,难啊!
“妈妈,这个就是姚坤颖!”贴在妈妈身边的小杨杨突然指着抱着书包匆匆赶过来的瘦瘦高高的姚坤颖叫道。
果真是敌人相见,分外眼红啊,那位妈妈立即拽住满不在乎,准备冲向教室的小家伙劈头盖脸地吼道:“你这孩子,真是没教养,你怎么总是欺负我们家杨杨,你爸爸妈妈不管你吗?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啊?下次再敢欺负我们家杨杨,我们就打110报警把你抓进警察局!”
平常飞扬跋扈的姚坤颖被她这么一恐吓,顿时愣在了当场,他瞟了瞟一脸得意的杨杨,又看了看走上前来劝说的梁陈,不禁撇了撇小嘴哭了起来。
梁陈见状无奈地说道:“杨杨妈妈,姚同学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您先消消气,小孩子嘛,总会有些淘气!”
“淘气归淘气,可谁见过他这么野蛮的学生啊?简直是没家教,也不知家里是怎么教的!”杨杨妈妈一把甩掉梁陈的手,气愤地说。
姚坤颖人小鬼大,他怎么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顿时扯起嗓子哭得更大声了。引得隔壁班的老师纷纷伸头张望,就连楼上班级的老师也不时向下看过来。
“这样吧,杨杨妈妈,您放心地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怎么样?我虽然刚带这个班,但我一定会认真负责地将这件事情解决好的,如果不能让您满意,我就引咎辞职,您觉得怎么样?”憋了一肚子气的梁陈极力保持着自己良好的仪态,但口中说出来的话微微带着赌气的意思。
杨杨妈妈见姚坤颖那小家伙张个嘴巴哭个没完没了,又听梁陈开始说狠话,也只得找个台阶下了:“那好,既然梁老师发话了,那我暂且相信您一次,如果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别怪我们找校长了!”说完轻轻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儿子,你自己也争点气,别成天老实得总让人欺负!”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厉害的家长,梁陈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在这个学校教了三年的书,她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家长,难怪连别的班老师都称她为“瘟神”。不过她也理解,哪位家长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12)
今天早上的事情让梁陈认识到去姚坤颖家家访的迫切性与重要性,这个孩子其实很聪明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平常调皮捣蛋也就罢了,无论班里个头大或个头小的孩子都被他欺负了个遍,而且就算打不过人家也要故意去挑衅,还时常用文具盒夹前面女生的辫子。
正好早晨的第一节课是她带的数学课,带着学生复习完后,她拿出早就打印好的习题让学生们做,然后将姚坤颖叫到教室外谈心。这个小家伙吃软不吃硬,梁陈见他大冷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棉外套,很自然地握住他冰凉的小手问:“还没吃早饭吧?走,老师带你吃饭去!”说完便央隔壁班做模拟考的赵老师帮她照看一下班里,接着便拉着他往食堂去了。
请他吃了碗黑米粥外加两个肉包子,小家伙开始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
梁陈耐心地和他谈了半天,才知道他父母已经离婚了。他母亲一直在外面打工,随了父亲的他得不到细心的照料,通常都是身体不太好的奶奶在照顾他。缺乏母爱的他性格开始变得怪异起来,难怪会这么不服管教。
谈完话后,梁陈开始同情这个孩子起来,她决定以后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助他。后来想起那天王丽娜在医院里说过的一句说:“我自己都没有未来,更别提给他一个美好的未来了!”看来她的选择确实是很明智的,真是弄不明白,姚坤颖的父母怎么就忍心让孩子变成这样,难道他远在他乡打工的母亲就不思念、关心自己的儿子吗?虽然今天杨杨妈妈有些小题大做、无理取闹,可是人家也是出自对自己孩子的关心啊!真是想不通,这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梁老师,你到底跟她说什么了,她就这么走了?没看出来啊,你现在真厉害!”下午没课,梁陈伏在办公桌上写教案,突然见李老师捧着一堆卷子走了进来。
梁陈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时你不是都听见了吗?明知故问!”
“断断续续听到了点儿,最后你说的我是没听见,比起赵老师你算是很不错的了。要知道,她以前不纠缠个半个小时的不肯走人呢!”李老师边说边将手套放到暖气片上,快下班了,开电动车的时候戴上很暖和。
“那有什么办法呢?她再这么闹下去,估计非得全校皆知不可,当时你又不是没听见,姚坤颖那小家伙哭的声音,那叫惊天地、泣鬼神啊!再这么下去,全教学楼的老师都得对我行注目礼!”梁陈无奈地对她耸了耸肩苦笑道。
“那孩子挺聪明的,就是不懂事,家里面也没人管,说起来也怪可怜的!”李老师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话音刚落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梁老师啊,家里有急事我得先回去,反正没几分钟就下班了,你帮我遮掩一下!”一接完电话,李老师面色焦急地说,“我女儿发高烧,现在正在医院呢!”
“嗯,那你赶紧去吧!”梁陈听后赶紧催促她回去,抬头看了看壁钟还有一刻钟就下班了。唉,倒霉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收拾收拾走人!
铃声一响她立即收拾好东西准备到操场监督学生排队放学回家,这时却见教导李主任推门走了进来:“哎呀,梁老师啊,听说你们班的那个谁的家长又找过来了?”
“呵,是啊,不过没什么大事情!您先忙着,我得去操场看看学生整队情况!”梁陈说着拉开门就要走。
“哦,没事就好!梁老师啊,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等下能不能回来帮我搬资料?”李主任指着门外不远处一个大纸箱笑眯眯地说,“现在放学了,一时找不到人。你看我一个人也搬不动,就只能麻烦你了!”
梁陈心中暗暗叫苦,不答应肯定是不行的。没想到都下班了还来了一件麻烦事,今天真是够衰的!
送完学生后,梁陈又哼哧哼哧地跑回来搬东西,箱子里装的全是书,她跟教导主任两个女人抬得很吃力。真搞不懂这李主任,明明楼上有两个男老师还没走,她怎么就偏偏挑中自己了。答案很快在后面揭晓,将东西搬到她的办公室后,就见她笑眯眯地端了杯水过来,竟然聊起梁陈的老公来。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绕了半天的圈子,见梁陈急着要走这才说出真正的目的。原来她家有个亲戚到城里来看病,就想找熟人图个方便,住院的话也能帮忙安排解决床位的问题。梁陈向来不喜欢揽这些事情,不过她这人耳根子软,两三句好话一说,便应了下来。毕竟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13)
梁陈挤上公交车拽着顶部的吊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发抖,还有些酸痛感。都怪那个李主任,没见过套近乎用这种方式的,抬那么重的东西,简直是折磨死人了。回到家里时,她连解大衣扣子的力气也没有了,一拿东西手就开始颤抖。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菜都要凉了!”嘉航见她回来,连忙把菜拿到微波炉里去热。
梁陈洗完手哭丧着脸往餐桌旁一坐,有气无力地说:“别提了,今天倒霉死了!”
“菜热好了,快吃饭吧!昨天你做了太多的菜了,今天只好吃剩的。”
嘉航体贴地将装好了饭的碗摆到她面前。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梁陈一闻到饭菜的香味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可是一抓起筷子手就开始抖了起来。
“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嘉航见状关切地抚上她的额头问。
梁陈拍下他的手说:“也没什么事,就是下班前帮人搬东西,太重了,手发抖!”
“那就用勺子吧!”嘉航迅速递过来一把勺子放到她碗里。
用勺子就用勺子吧,只要不饿肚子就行。客气地说了声谢谢,梁陈拿起勺子大快朵颐起来,其实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要不怎么见嘉航吃得狼吞虎咽的!饭罢,嘉航非常主动地收拾碗筷,一改前两天冷冰冰的态度。
累了一天的梁陈抱着睡衣准备冲个澡上床休息,听见厨房哗哗的水声不禁好奇起来。郑嘉航这两天怎么这么怪,对她忽冷忽热的。带着这个疑惑她走到厨房门边定定地望着忙碌着的嘉航说:“喂,郑嘉航,这两天你怎么比女人还善变啊?”
嘉航一听忍俊不禁,转头看着她笑着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哦,你早上要跟我说什么啊?”
梁陈见他避而不答,不由对他撇了撇嘴板着面孔说:“本来早上想说的,现在没话说了!”说完一转身冲进卧室洗澡去了。嘉航望着她的背影呵呵一笑,继续着他手里的活儿,反正事情都搞清楚了,没必要再问她了。
梁陈洗完澡就半躺在床上翻着一本心理学的书,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半个字。现在的她极为后悔,当时怎么就大脑发热答应李主任帮忙的事情了?
现在要她怎么开口跟嘉航说这事?唉,自己耳根子怎么就这么软啊?
“一个人坐在这儿发什么呆呢?”嘉航收拾完毕,洗完澡穿着厚厚的棉睡衣挤到她身边轻声问。
“没想什么。”她就势倚到他怀里,将手中的《心理学》扬了扬问,“其实我在想啊,这两天某人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冷冰冰的,一会儿又体贴亲切得不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嘉航听后面色微红,伸手揽过她的肩,讪讪地说道:“没什么,你别乱想。”
“真的没有吗?”梁陈仰起脸审视了他一遍,明显觉得他闪烁其词,于是沉下脸来逼问说,“给我老实交代!你肯定知道我周六去了医院对吧?而且还知道我去了医院的某个科室,然后就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
自己的心事一下就被老婆大人猜中,这让嘉航感觉很不好意思。他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怪无聊的,看电视吧,看看有什么新闻。”
“不行!”梁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遥控器关掉了电源气呼呼地望着他说:“你得给我说清楚,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问都不问一声就给我脸色看,就说明我们之间一点信任感都没有!”
嘉航不说话,只是俯头望着她呵呵傻笑,他可不敢把前两天心中所想告诉她。梁陈见他一副心虚的样子,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你不会怀疑我去那个什么了吧?我是那种人吗我?就算我们目前不打算要孩子,可就是有了我也不会不声不响地去……”说到这里她气得再也说不下去,将书往床尾一扔,一翻身缩到被窝里不再理会他。
自从婚后,梁陈在嘉航的印象中一直是个温和柔顺的老婆,以前从没有见她发脾气使性子。今日突然见她这个样子,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俯下身,用手摇了摇她的胳膊,她却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没办法,只好开口道歉了,谁让他有错在先呢?
嘉航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老婆大人,我承认我错了,行了吧?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说一遍不行,那就说第二遍、第三遍,反正今天已经是脸面全无了。
“德行!”梁陈缩在被窝里再也憋不住笑了,腾地坐了起来,狠狠地捶了他一记,笑得满脸通红。笑完又正色道:“那你是承认误会我了?那天竟然还赌气跑去睡沙发,还要加班、值夜班!你一个大男人有话不会直说啊?
真是的!那今天怎么又变好了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气死我了!”
“老婆大人息怒,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对于前两天犯下的错误我一定进行深刻反省!”一向不苟言笑的嘉航见她喋喋不休地翻出旧账,只得连连告饶。不过他变好的真相是不能告诉她的,总不能告诉他为了这件事跑去做“无间道”了吧?
梁陈见他诚心悔过的样子,也不打算深究,反正误会都已经解开了。不过呢,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利用他的好办法,于是忍住笑说道:“想让我原谅你也行,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行,什么事都答应你,行了吧?”嘉航哪里知道她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只要原谅他什么都好说。
梁陈一听喜不自禁,连忙把今天李主任亲戚的事情给他说了。果然不出所料,他听后面色微变,沉着个脸看也不看她一眼说:“唉,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随便答应人家呢?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这样,就连自己家的人我都没有……”
“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吧。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随便答应人家的。”梁陈虽说有心理准备,可是当面被自己的老公拒绝,心里还是极不舒坦,脸色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睡吧!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听她说了这些话,嘉航竟然出奇地平静,伸手拍了拍她的面颊柔声说道。
没过几天,这个极有原则性的嘉航还是帮了李主任的忙。看来她在他心目中还是挺重要的,再怎么说也打破了他做医生以来一直固守的原则,是个好现象!
(14)
考完期末考试后,梁陈忙着批卷子、统计分数,做好相关工作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所带的班这次还算争气,平均成绩竟然冲到了全年级第二名,用三班赵老师的话来说,算是一次历史性的突破了。大家都惊讶于姚坤颖的进步,以前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他,这一次基本上都通过了,只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了!自从上次梁陈跟他谈话后,小家伙就变得老实多了,也用功努力学习了。特别是在上梁陈的数学课时,一整节课他总是聚精会神地听着,而且也能主动举手发言了。不过梁陈私底下也没少关心他,而且她也跟各科老师打了招呼,让他们多多照顾这孩子。就像众多老师一样,她希望班级里所有的学生都能够快快乐乐成长。其实改变一个孩子的顽劣行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重要的是要用心。
寒假没放多久,就迎来她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两家老人为了热闹,年前就在饭店订了年夜饭,大家边吃边说别提有多融洽了。当然,四位家长的谈话内容总会涉及到未来的孙子或孙女问题,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夫妻俩在饭桌上一直是以沉默与微笑来应对。这一招非常有效果,既没有破坏喜庆的气氛,也让四位家长放宽了心,没拒绝就代表不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