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事,或许真的很难像她最初想的那样,完全成为一个人的事。付出的努力有人看见,有人回应,的确比自我安慰要更让人振奋。至少对她来说,现在就连简单地准备早餐和晚餐,也已经成了人生中非常幸福的时刻。虽然翟兆轩还是表情冷淡,就连吃饭的时候也鲜少说些什么体己的话,可看他举着筷子把那些她烹调出来的美食一一吞下,她只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快慰的。
最近习雨浓觉得颇受上天眷顾。先是连载的漫画意外地获得了读者的好评,杂志社方面对后续的协议很有兴趣,而她也画得得心应手,仿佛“灵感女神”成了她的邻居,每天源源不断地送些素材与她折腾。再是与翟兆轩的关系日渐亲近,他虽未说什么绵绵情话,却是渐渐少了对她的指摘,偶尔还会在佣人面前帮她说话,令那些原本有些对她冷眼旁观的人也开始对她态度和缓起来。在翟家的日子总算没有最初那么难熬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或许就剩下翟学心了。先前还会使唤她,后来被翟兆轩说了几次,渐渐闹起情绪来,不使唤她也不理会她,在家里总是冷着脸,倒有点儿翻版翟兆轩的味道了。说起来,翟家兄妹真的是有天生当“冷冻人”的潜质,稍稍横眉就显得冷酷十足。习雨浓尝试着与她亲近,有时会做些点心送去她房间,但都不被接受,要么就是接了盘子却不吃,只一味地放在桌上,隔天有佣人清扫房间,便闷声地端出来搁在厨房的桌子上,习雨浓看见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默默地收起来或是倒掉。
几次三番便也冷却下来,不去故意地讨好她了,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有些尴尬。
这天习雨浓一早送走了翟兆轩,就去附近的市场买食材。近来台湾降雨有些少,空气闷热,容易上火,她特地想赶在早晨去市场选些新鲜的梨子回来蒸着祛火。碰巧在那边看到有卖板栗的,就顺手买了一些,又去挑了一只地道的土鸡。
回到家将板栗洗净放在锅中煮到半熟,又将土鸡清洗后切好,放在一起烹炒,弄了一道好吃的板栗鸡出来。她盛了一些在罐子里,又将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五谷饭放在小饭盒里装好。然后拎着便当袋子出了门。
翟兆轩喜欢吃板栗鸡,这一点是习雨浓偶然听乔雅心提到过的。自从乔雅心回了美国,三不五时会打电话过来,有时若是习雨浓接的,二人还会短暂聊上一会儿,话题自然围绕着翟家兄妹。
习雨浓拎着便当上了车,走到一半又有些后悔起来。她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先给翟兆轩打个电话。想起上一次突兀地去找他,闹得最后不欢而散她至今想起来还有些惴惴不安。可看着手机她更犹豫起来,如果万一他说不要去呢?她还要不要去?这板栗鸡其实也可以等他晚上回来再吃,可此刻她是如此雀跃地想要让他尝一尝,虽然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思来想去,她禁不住横下心来,重新将手机放回包中,仍是叮嘱司机往翟氏开去。
路上遇到大堵车,眼看着就要错过午餐时间,习雨浓又是焦急又是犹豫。想回头也是不可能了,这地方司机根本不会答应让她下车,没办法只好继续满心煎熬地在车上等待着。
好不容易到了翟氏,已经错过午饭时间近两个小时了。
习雨浓正要往进走,旋转门外却走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大厦保安,二话不说,横着手就将她拦了下来。
“小姐,你的预约卡呢?”
她怔了怔,有些慌乱,“什么预约卡?”她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有什么预约卡,虽说也一样被保安拦住了。
保安说,“翟氏上个月新出了规定,员工进出凭有效证件,非员工进出需要预约卡,小姐,请出示你的预约卡。”
习雨浓迟疑了下,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我没有预约卡。”
保安立刻露出不容置疑的表情来,“那很抱歉,您可能没办法进去。”
“我只是要送个便当进去。”她有些焦急地抬起手里的便当袋子给那个保安看,“你瞧,只是便当而已,送完我就走。”
保安面无表情地说,“很抱歉,没有预约卡的话,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的。”
习雨浓傻了眼,晓得再跟这个保安多说什么也是无益,于是讪讪地退后几步,原地来回地走着,不时地往里面张望。
旋转门前不停地有员工进进出出,所有人都手持证件,那两个保安并不是在撒谎,这令习雨浓更觉尴尬,她有些后悔自己突兀的决定,或许真的应该在来之前就先拨个电话给翟兆轩才是,也许现在就不会这样难堪地在大厦外转来转去了。
她犹豫地转了好几圈,这才从包里掏出手机来,鼓足了勇气拨了通电话给方特助。手机嘟嘟响了好几声,那边才传来回应声。
她咳嗽了下,轻声问道,“方特助吗?我是习雨浓。”说完又有些尴尬,生怕方特助会诧异地问她一句,“习雨浓是谁?”
还好,方特助记性很好,很快速地回答了她,“你好,习小姐。”
他这一声“称谓”听在习雨浓耳朵里其实是有些尴尬的。他的态度轻易地表明了他的立场,在翟兆轩对这桩婚姻并不完全认可的情况下,即使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助手,也是一如既往地将她看做外人的。他称呼她“习小姐”而不是“翟太太”,简而言之,她在他的眼中,只是翟兆轩不得不娶的一个女人而已,并非名副其实的翟兆轩的女人。
习雨浓迟疑了下,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意图来,“方特助,很抱歉打扰到你,是这样的,我做了些饭菜想送来给兆轩尝尝,不过我没有预约卡,所以现在在大厦的门口,保安没办法让我进去。你看你能不能跟他们说一下,我进去放下便当很快就离开。”
方特助听完她的话,很快答道,“习小姐,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总裁现在没在大厦,我陪他在忠孝东路这边开会,还有半个钟头才能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知难而退了。
“这样啊。”她有些失神,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方特助说,“不如你先回去吧,早上总裁说过晚上不做应酬,大概会按时回家。饭菜可以留着晚上再让他尝……哦,习小姐,稍等下。”方特助突然这样说,随即像是用手掩住了听筒,隔了半分钟,突然又问道,“习小姐?”
习雨浓忙应声,“嗯,我在。”
方特助的语气已有了些许的变化,“您若是没别的事,可以在大厦附近再稍微等会儿,我们这边的会议提前结束了,现在就要开车赶回公司去。如果来得及的话,你可以把饭菜带给总裁。”
这算是意外的好消息。习雨浓忙对他说,“好的,我在这边继续等你们。”
方特助应了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习雨浓收起电话,抬起头,才发现周围好多人都在看她。稍一留神,就发觉那些观察她的人,大多都是穿着翟氏制服的员工。或许是上次在这边见过她,所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惴惴不安地转过身来,背对着那些人站在外面,默默地等待翟兆轩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