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第一次出远门是在深圳,北上南下嘛。那时候的赵天跟所有年轻人一样,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和希望。隔着大巴的玻璃窗往外看,路边有各式摆摊的小贩,有红男绿女的情侣在街边亲密,有衣衫不整的乞丐在路边乞讨,斑斓多彩的车流在身边流窜,这些各种不同姿态的人在人群里游走,这座城市的建筑物会发光,这里的空气永远弥漫着一种狂热的躁动,这种躁动的感觉让你恨不得一头扎进这座城市里,让你想抡起袖子大干一场的冲劲,赵天坐在车里望着这座像金子般闪闪发光的城市陷入憧憬,除了这座城市本身,这座城市的某个人也让他开始了无限的呓想中。
不过这种梦想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只在赵天心里维持了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开始及其厌倦这种生活,每天看着同样的人,日复日的做着同样的事!唯一不同就是听着身边不同方言的同事跟你唠叨哪里红灯区的女人的奶子大,腿长,叫声****!赵天排斥这样的生存环境,但偏偏又是这种环境里的人!他感觉那时候的自己像一只困兽在硕大的铁笼里游魂,想摆脱又无力挣脱!
这一年2008年,赵天16岁,那一年畏村的赵家除了争吵还是争吵,为赵天的学费吵,为赵天一落千丈的学习成绩吵,为赵天药罐里泡着的药费吵。
赵老爷子在赵华那里受了委屈就拿赵天撒气,指着赵天骂赵天赵天啊,我为什么给你取这名字,就是希望你顶天立地,你怎么就像一滩烂泥就是糊不上墙呢,骂的赵天火冒三丈,想对赵老发火看到赵老的驼背和一只眼睛失明又发不出来,只能把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有次赵华又打电话回来质问赵天为什么闹着要买自行车,那时候赵天在镇上上初二,每次要走两个小时的路去上学,每次看到杨阳骑着车在他面前取笑自己就一肚子火,赵天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责骂,憋了两年的火一时没忍住拍着桌子就说,老子不干了,老子不上学了!那是赵天做的第一个人生抉择,赵老爷子留了一晚上愣没留住!赵天倔着性子摆出一副打断腿也要去的态度,赵老没拗过他,最终还是办了退学手续!
赵天后来在一个夜宵摊对胡文提起这个决定的时候,意味深长的对胡文说,人生其实还可以有很多选择,比如在自己还单纯的那一年没坳过赵老爷子,遇见了转学去了畏城的叶淋!但是…只是比如。
初中没毕业的赵天和所有三无青年一样进了工厂,而且由于年龄小的原因,兜兜转转的靠关系进了赵母那个要倒不倒的工厂,那个台湾老板一脸奸笑的看着赵天说
“小孩子啊,在深圳除了我们这,你哪也去不了,这样吧,考虑到薪酬要跟你的劳动力成对比,工资比正常工人低百分之十五,你看,没意见吧?”赵天心里倒是有天大的意见,可是自己连个身份证都没有,也只好硬生生把意见憋回心里去了!
赵母接他天跟赵天说自己在这个厂混的还算不错,有自己的独立住所,到了工厂才发现,所谓的独立住所其实就是楼梯底下的榻屋,两个人在里面都转不开身,这时赵天才发现原来这座会发光的城市与自己没半毛钱关系,自己在这里卑微的到底,但既然来了,即使是卑微,那也得咬紧牙继续卑微下去,因为如果回畏村的话,他会卑微成一个连自己哭天喊地的选择都不遵守的人。
那年北京在举办奥运会,这个在中国举办的奥运会,赵天从申奥成功那天就一直开始在等,但是处在工厂的赵天并没有如愿,他除了每天能在下班时间看到类型花絮般的新闻报导外,基本算是与奥运会擦身而过了!
赵天从家里带来一系列的书,大部分是自己没念完的教科书还有一些从已经毕业的学长拿来的书教科书,赵天想的很清楚,即使自己没上学了,也不能放弃学习的机会,但是这个想法也很快破灭了,工厂生活是,每天7点45就要起床,中午吃饭加上休息一个小时,晚上加班到10。30,吃个夜宵冲个凉基本这一天就算是玩完了!更可气是由于赵天工资比正常工人低百分之十五,所以只要有要加班的机会,那个广东的主管总是会光顾到自己身上,所以这个一給家里同学打电话吹牛说深圳好啊,深圳地上能捡到钱!但实际上16岁的赵天第一个人生感悟却是,生活竟容不得你半点喘息机会!
起先还好,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事,做的工作又基本不用过脑子,闭着眼睛都能八九不离十的完成这个工序,工作简单,无任何压力可言!但半个月后赵天开始茫然了,他感觉自己像流水线上工件一样,乏味,干枯,并且丝毫看不到有发展前景!最开始的赵天是每隔两个小时看次时间,再后来是一个钟,半个钟,最后赵天索性放弃的看时间的念头,反正是度日如年,干脆留一具尸体在工位上,在一片各地方言的唠叨中让灵魂出窍去游魂,游到深圳桂花公园的美女裙子底下去,游到自己的及其富有的金钱帝国去,游魂到与孜然再见时的各种场景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