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玄想要的效果,可不是月通天认为梅夫人威逼,而是真正想要一个月家盟友。她遵从诺言,自然不能反悔,但若此刻流露出一丝委屈或者害怕,那这半粒水灵丹可就白给,反而招惹两位仇家。
就从月玲珑在荒芜山脉之中对自己的维护,可见她不是心狠手辣之徒。苏小玄低下头,抬头时却是一脸坚定。
“父亲,您去北川府三年,这三年内,就是有了母亲和三妹的照看,玄青才能够突破修为,正式迈入凝气境。在荒芜山脉之中,又是三妹舍身相救,送我法宝,才使玄青逃出生天。况玄青天资不佳,三妹是母亲的希望。只盼三妹筑基有望,玄青甘愿将半粒凝灵丹相送。”
她又向月吟香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多谢大姐相告。玄青自愿将水灵丹送与三妹。”
月吟香面色一沉,心中更加记恨月玄青。她为了那粒水灵丹,出手两次,都未能杀死月玄青。没想到她一转手,竟然送了半粒给月玲珑,叫她如何不恨。“是你自愿就好。”月吟香咬牙说道。
月通天微微皱眉,神情也变得冷厉。
苏小玄的话他只相信一小半。可就算是这一小半,也让月通天动容。他自知这些年忽视了这个女儿,也知道梅夫人是如何对待她,可此女仍然有一颗赤子之心。月通天就算心再冷硬,可月玄青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宁愿用孝心来解释这一切。
更为重要的是,他也认为这粒水灵丹就算全用在月玄青身上,也不可能改变她多少天资。分一半给月玲珑,也是他所愿看到的。
一想女儿失踪之际众人是如何对待她,而她又是如何以怨报德,月通天心中就是一叹。
“罢了,既然是你自愿,那为父就将这半粒水灵丹赐给玲珑。”月通天看一眼月玲珑,缓缓说道。只是看到苏小玄一脸欢喜,心中愧疚之意更深。
月玲珑更是惊喜万分。本来对于能否得到水灵丹,她也没报多少希望。没想到苏小玄竟然如此正大光明对月通天提出,且没引起月通天的怀疑,叫她如何不喜?
不过她性子清冷,也没有流露出太多喜色,款款走到庭前,向着月通天和苏小玄各自一拜。“多谢父亲,多谢二姐。”
月通天散了会议,对苏小玄和月玲珑点点头,“你们二人随我来。”
苏小玄与月玲珑随着月通天进入内室,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只檀木匣子上。
纵然苏小玄在外面说得多么冠冕堂皇,纵然月玲珑的表面是如何平静——但二人看向那匣子的目光仍然是渴望,以及极度的欣喜与激动。
月通天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神情之中也有了一丝骄傲。这可是他冒着极大危险才取来之物,至今想起那日情景,月通天仍会后怕。他将木匣打开,水灵之气登时流泻出来,一抹淡青色的流光在内室弥漫,温软柔和。
月通天暗自捏决,右手一挥,那抹淡青色的流光凝聚在他掌中。他将那粒丹药拿在手中,丹药自动断裂,分成两半,断裂处平滑端正,犹如利刃划过。
他先将一半丹药递给月玲珑。
月玲珑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她在七岁之时就服过一次,知道水灵丹破开,决不能在外停留,否则灵气四溢,效果会大打折扣。
灵药一入口,月玲珑就运转玄功。月通天一只手抵在月玲珑背部,祝她运化此药。
月玲珑毕竟到了凝气六重境,这半粒水灵丹,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她吸收炼化。她长长吐出一口青气,收功起身,又向着月通天和月玄青拜谢。
“你先出去。”月通天又拿出那半粒丹药,命苏小玄服下。
苏小玄也干脆地服下丹药,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月通天的心神有一丝恍惚,似乎眼前背对自己而坐的不是那个总是低头不语的二女儿。事实上,月通天对二女儿的印象,只有羸弱的身体和低下头的脖颈。而眼前的少女,却和自己的记忆格格不入。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两手在苏小玄背心一拂,两股热流自后背穴窍涌入苏小玄身体。
药力清凉,背心处灼烫,三股气流在月通天的疏导下,在苏小玄的体内不断流转。苏小玄心中骇然,那药力倒也罢了,可是那两股热流却是月通天的功力,在其体内,不断替她冲破经络之中的壁垒。
苏小玄的心一下子沉到最深的深渊,身体不由自主地生出抵抗。那是身体自然而然地举动,也是苏小玄潜意识里对月通天的不信任和自己身份的保护。
月通天立刻感到自己输入苏小玄体内的灵力变得阻塞,不过这股阻力很小,只是将月通天的灵力拦截一息,便被冲击得无影无踪。
“不要抵抗,吸收药力就好。”月通天沉声道。
苏小玄一个激灵,冷汗迭出。她明白过来月通天的用意,慢慢收拢灵力。
就在她疏通灵力的一瞬间,丹田内忽然传来剧痛。重重的反弹之力自丹田传来,席卷苏小玄经脉穴窍。
是《步天诀》。
月通天感到苏小玄体内形成无数吸力,自己输入进去的灵力顿时失控。他大吃一惊,源源不断地灵力输入苏小玄体内,才稳住局面。
苏小玄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大气也不敢出。
月通天还以为是自己注意力不集中,才使得灵力乱窜,急忙收归心思,用心为苏小玄疏导起来。
两个时辰过后,月通天才将双手从苏小玄的背心收回,疲惫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柔和,对苏小玄柔声道:“好了,玄青。为父为你疏通经络,虽未冲破第二重壁障,但也离突破不远了。”
苏小玄自然知晓,沉默一下,躬身对月通天拜了一拜。“多谢父亲。”
这一拜,即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月玄青。纵然月通天对月玄青也多忽视,但他也有愧疚和补偿,有一个父亲的爱意,比梅夫人这生母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但就不知道这个父亲,知道自己面前的女儿,早已被他的大女儿杀死,魂入轮回、只余肉身,会是如何反应。
苏小玄暗叹一声,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怅然,除了后也久久无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