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深冬,寒风萧瑟,入了夜的温度更是降得厉害。
薛长奕把左手提着的大塑料袋换到了右手上,虽然带着手套,不过他的手还是冻得发麻。他刚刚从城郊的老家回来,袋子里面的东西是他小姨托付他给他表妹陆思思带的一些东西。
他挺后悔的,后悔没相信那个万年不准的天气预报,谁想到今天晚上降温降得如此厉害。如果知道是这样,他才不会顶着刺骨的寒风跨越半个城市,只为了给他那个不讨喜的表妹送东西。不过,一想到明天一大早要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他觉得还是今天将就一下吧。今天降温如此厉害,明天肯定会更为寒冷,那样的天气,比起出门,更加适合待在屋子里看动画、玩游戏。
景和里这个小区太古老了,陆家从这片房子刚建成就搬进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挪动过。薛长奕从来就不愿意到这儿来,这里位置偏僻不说,小区里面那几盏看起来极为可怜的破旧路灯还总是不亮。再加上陆家住在五楼,没有电梯爬上那么高的楼层简直会要了他的命。如果是在平时,薛长奕直接打上一个电话,招呼陆思思自己下来拿东西,不过今天那么冷,他倒是十分想上去喝杯热水暖和暖和。
薛长奕从主道拐到了陆家所住的那排楼前面的小路上,看起来今天他的运气并不好,路上那几盏路灯又灭了。黑乎乎的小道上能看出中间花池的位置,因为是老式小区,没有一个固定的停车棚,居民的自行车也在楼下乱放着,阻挡着道路。
寒风刮得更用力了,尖锐的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因为是逆风而行,他根本无法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了。
就在这时,他只感觉后脑勺一下剧痛,眼前一黑,然后手上拎着的东西就被抢了去!当他的意识恢复的时候,他已经昏昏沉沉地摔在了地上,厚厚的防寒服帽子似乎帮助他抵消了一部分伤害。薛长奕试着喊了一声,不过他的声音立刻就消散在强风之中了。那袋子里倒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钱财,薛长奕只是觉得自己挨上这一下子挺让人窝火的。
他勉强抬头看看前面,黑乎乎的一片,也看不见人影。不过,他难受地动了动脑袋,呼啸而来的风里面似乎夹杂了一些古怪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打架,然后还有人在呻吟。
“叔叔,你还好吧?”一个怯怯的童音突然出现在薛长奕旁边。
薛长奕睁开眼睛看了看旁边,勉强能够看出是个小孩,但是面目却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还好,就是头疼。”薛长奕呻吟了一声,难受地说到。
强风似乎是刮累了,渐渐变弱了一些。薛长奕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走过来,刚才挨了一下,这让他变得警惕起来,戒备地看着靠近的人影,这次应该是个成年人了。
“什么人!?”薛长奕底气不足地咋呼到。他想报警,不过他的手现在还没在厚厚的衣服里找到手机。
“沙拉拉”一阵塑料袋响,然后有个沙哑的声音抱怨道:“并无食物,害得本尊百忙一场。”
“殿下……”一直站在薛长奕身边的小孩似乎不太赞同地呼唤到。
“叫娘亲,难道忘记了吗?”那个沙哑的声音不高兴地说到。
“别耽搁时间了,既然没有吃的,那咱们便离开吧。”另外一个孩子的声音从那个成人的身影旁边传来。
“我说,你们是什么人啊?打劫的话,钱可没有啊。”薛长奕忍着头痛,连忙说到。
那个沙哑的声音嗤笑了一声,说道:“看出来了,穿的这般寒酸,而且行囊里面尽是些一样寒酸的衣物。刚才那小贼也是个眼光不透亮的。”
“把东西还给他,咱们走吧。”另外那个小孩不太耐烦地催促到。
“但是……娘亲,将他扔在这里似乎不妥。他受伤了。”一直站在薛长奕旁边的小孩小声提出了异议。
那个成年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也罢,前日受人恩惠,这世间之事也是循环不休,今日却将这恩惠施与他人,也算是应了这天地循环之数。少年郎,你居于何处,欲往何方,且说出一二。见你虚弱不堪,我母子三人送你一程。”
薛长奕这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能说出几句话来,但是还是不能思考太多,甚至连依靠自己从地上站起来都有些困难。虽然他觉得这三个人说话有些奇怪,可是他现在确实需要一点帮助。不过,将陆家指给这陌生人,好像不太妥当。
就在薛长奕犹豫的当会儿,刚才讲话的那人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人心思不干净,想我一弱质妇人携两稚童,又能将你如何?我等好心帮你,你却这般疑我,罢了,此事就当我未曾提起,少年郎你好自为之。”说着,那人带着那俩孩子就要离开。
“诶?这位大姐,等等!我什么都没说啊,我这不是脑袋还犯晕嘛。”薛长奕这会儿觉得有点想吐,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脑震荡后遗症。他连忙拦住了对方,即使是去医院检查,他也不能在这寒风中等着救护车来啊。
他不厚道地把陆家的地址告诉了对方,然后被那高个子女人一把扶了起来。这女人力气挺大,他本想转头去看看对方的模样,但是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只好作罢。
实际上,薛长奕这一下挨得并不算重,从地上站起来适应了一会儿也就能走路了,不过他还是有种自己快要死了的感觉,将大部分体重赖在人家身上。
他们进入楼洞中,沿着楼梯缓慢地攀爬着。楼道里感应灯昏黄微弱的光芒让他看清楚了这母子三人身上脏兮兮的,很明显是乞丐。他有些嫌弃对方,不过现在又得靠着人家帮忙,也就强行忍耐着。
那个对他不太友善的是个小男孩,看起来五六岁大,梳着个朝天辫,一边蹦跳着上楼,一边说道:“这栋楼不是那名女子……”
“收声,赶快走!”扶着薛长奕的女人低沉着声音喝斥到。
他们趔趄着走到了五楼上,因为已近深夜,这楼上并没有其他人来往。几个人站在那扇老旧的防盗门前面,三秀有些害羞地从那个女人的身后探出身体,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敲了敲防盗门。
“谁啊?”听到敲门声,正准备去洗澡睡觉的陆思思惊讶地问到。
“陆思思啊,是我,薛长奕。快点儿开门啊,我快死了……”薛长奕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门外传来。
“诶?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陆思思连忙打开房门,却看到门外站着几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姑娘……”那女人低沉着声音招呼到。
“姐姐……”三秀也怯生生地说到。
唯独另外那个小男孩只是哼了一声算是招呼。
“我家没肉给你吃。”陆思思生气地对那女人说到。
“姑娘误会了。”那女人说到。
“陆思思,什么肉不肉啊,我快死了!”薛长奕哼哼唧唧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这时,陆思思才注意到“挂”在那个女人身上的薛长奕,惊讶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先把门打开,行吗?小姑奶奶,算我求你了。”薛长奕难受的直想吐。
这时,旁边那套房子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邵延礼皱着眉头走了出来,他听到了刚才这些人的喧闹。
“这是怎么回事?”邵延礼皱着眉头走出来,死死地盯着搀扶着薛长奕的那个女人。
“哎呦,少爷啊……”薛长奕哼唧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他跟邵延礼也算是很熟悉了,用不着过多客套。
“此人路遇匪人,我母子三人见他倒在路边可怜,便将他送回,如此而已。”那女人也不惧怕邵延礼的瞪视,稳稳当当地说到。
邵延礼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对陆思思点点头:“先让薛长奕进去,有话等会儿说。”
比起薛长奕,陆思思更听邵延礼的话,她把锁紧的防盗门打开,把薛长奕从人家身上“扒”了下来,扶进了屋,而邵延礼也跟在了后面。
薛长奕被放在了客厅的长沙发上,就那么耷拉着胳膊腿儿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凄凄惨惨。
也不等邵延礼问,老实地站在门外的那女人干脆地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虽然邵延礼和陆思思都觉得她的话听起来别扭,但是也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邵延礼走到沙发旁边,弯腰摸了摸薛长奕的后脑勺,疼得薛长奕嗷嗷地叫唤。他说道:“起了个包,能说能走的,看起来问题不大。不过,思思,你打电话叫个救护车,脑袋的事情总该确认一下。”
邵延礼抬起头打量着那个女人和那两个孩子,皱起眉头说道:“现在该说说你们的问题了。你们总跟着思思,到底想干什么?”
那女人轻轻一笑,声音虽然比普通女性低沉一些,但是也十分好听,她对陆思思说道:“想必上一次小女三秀已然将事情原委告知与姑娘了。”见陆思思点头,她继续说道:“我母子三人确实如三秀所说一般,只是为了报恩,并无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