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剧烈的波动被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包括对修行一道一窍不通的小疯子，大家不约不同地走出石室，走向了天地规则暴动的源头，宋诗懿所在的那间屋。
原本关闭的石门已经破碎了，扬起的灰尘遮挡了众人的视线，大家都默契地保持沉默，静静地等待。
等待尘埃落定。
尘埃缓缓散去，先是露出了靠门的石壁，其上布满了深深的的抓痕，道道惊心。
然后是一道渐渐清晰的身影。
完完全全的妖。
十皇子和袁尘依旧沉默。
空空眨了眨眼睛，眼里满是疑惑。
小疯子捂住了嘴。
“一只美丽的狐妖，嗯.还有九条尾巴，很白很美很强大。”布袋许山高进行了总结性的点评。
纯白的皮毛宛如最上等的丝绸绫罗般柔顺，九条尾巴不停地晃动，淡蓝色的眼睛闪烁。
这只九尾妖狐慢慢地小下去，仿佛冰雪消融。
十皇子和袁尘一言不发，转过身去，走回了自己的石室。
“竟然是九尾妖狐？我还以为已经绝种了。”空空嘟囔着走回自己的石室。
整个空荡荡的石室，只有两个呼吸。
一个略急促的呼吸声，是石床上慢慢化作人身的宋诗懿。
一个平缓得理所当然的呼吸声。是石门口看呆的小疯子。
床与门的距离，不算太近，也没有太远。
宋诗懿与小疯子的距离，若即若离，刚刚好。
这一小段距离散落着些碎石灰尘，也有破碎的衣服。
衣服，自然是宋诗懿的衣服。
沉默的有些压抑，有些痴，有些恼，有些羞，所以显得尴尬。
“你这呆子，要看到几时!”宋诗懿怒嗔道，柳眉自然是挑的。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小疯子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忙逃似的跑了出去，慌不择路。
宋诗懿望着小疯子逃出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人面桃花，难得的小女子姿态。
一声响指，便是一身素衣长裙裹在身上。
“若我不让，天下谁也看不得。”宋诗懿低声说道，脸颊一片红霞。
..
孤山上，一道清丽的身影独自抱膝蹲在乱石中，看起来很孤独。
很想给她一些温暖，像风雪夜无家可归小女孩，精致又脏兮兮的小脸，任谁看了都想帮她，无关风月。
于是小疯子走出了过道，向宋诗懿走去。
“风风，你来了。”宋诗懿把头靠在膝上，偏着头对小疯子说着。
“宋.”
“叫我诗懿就行了。”宋诗懿抬起了有些苍白的俏脸，微微笑道，没了往日的坚毅，只有脆弱的温柔。
“宋.恩，诗懿小姐，刚刚我不是有意的！”小疯子说道，有些紧张，所以低着头。
宋诗懿没有回答。
小疯子抬起头偷偷地瞥了宋诗懿一眼。
于是这眼便漫长过万年，一眼万年。
两行清泪兀自从宋诗懿眼里涌出来，她默默地看着前门，远方的无尽黑暗。
所幸身旁还有一人，虽讲不来话，却默默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山风吹过，带来了一丝萧索。
“原来我是妖啊。”宋诗懿突然说道，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
“也没有太难接受，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宋诗懿说道。
小疯子知道自己不擅言谈，被自家少爷嘲笑过很多次，索性只是认真地听着，免得说错话。
宋诗懿痴痴地望着远方，眼神空洞洞的，似乎也不在意小疯子是否在听，自顾自开始说道。
“我爹自小便带着我，我从小没有娘，院子里有些同龄的小孩从来不和我玩，他们说我是妖怪，因为我娘是妖怪，他们还说我娘被厉害的道士烧死了，等我以后长大，也要被烧死。”宋诗懿抱住腿的手又用力了一分。
她忽然自嘲一笑，脸颊的两行泪痕衬得更加凄凉：“没想到我真的是妖怪，这么说我娘也许真的是被中州那些修士杀的。”
小疯子真的很心疼这个外表坚毅的女子，他不曾想到看似有坚硬外壳的她，褪去了防备后竟会如何脆弱，他应该做些什么，他这般想到。
于是他缓缓地把僵硬的细胳膊搭上宋诗懿的肩。
宋诗懿动了。
自然不是躲。
她扑在小疯子的怀里。
小疯子条件反射地想推开她，可一看到她那清丽可怜的脸，又动了恻隐之心，索性把把另一只胳膊也搭在宋诗懿的肩上。
他有些做贼心虚地往石室的方向望去，空荡无人。
于是他放下心。
此时孤山也零零碎碎地缀着些花，花好，月圆。
石室过道的转角，袁尘默默伫立，他对小疯子可谓是知根知底，最开始听到那间石室小心翼翼地开启声，他就知道小疯子要去做什么了，他站在这里看到了所有，从小疯子开始的彷徨，之后的尴尬僵硬，以及现在，他都看在眼里。当他看到小疯子睫毛轻颤时，便心灵感应地知道他要抬头，一闪身便躲进过道里。
袁尘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要躲，难道不应该张扬地大摇大摆走出去调侃一番么？为什么要躲开呢？
袁尘有些迷茫，所以双眼显得无神。
“唉。”一声长叹，十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袁尘身后。
“今日月圆，不若与我饮杯？”十皇子看似商量，却生生将袁尘拖走，袁尘在十皇子的强势邀请下，自然只有无奈地跟着去十皇子的石室。
十皇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两坛酒，揭开封，陈年老酒的味瞬间弥漫整个石室。
“小尘子，我是真把你当当兄弟，不想看你那么难受，虽然我没什么经验，但我觉得这种事情还得看缘分，不可强求。”十皇子故作深沉，开导道。
“小白虎，你瞎说个啥？！我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袁尘满头雾水，不解道。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我能够理解，来来来，喝了这杯，一杯解千愁！”十皇子说道，直接站起来拿着酒坛往袁尘嘴里灌。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举杯一饮尽，不再思伊人。”十皇子豪迈一唱道，将袁尘狠狠地灌了一杯。
于是袁尘便倒了下去。
醉了。
“醉了好，醒来了什么都好了。”十皇子说道，将袁尘送回了他的石室。
“袁尘小兄弟，你自己不知道，你刚刚望向宋小姐的那眼神叫一个绝望啊，兄弟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这才出此下策，把你灌晕的。”十皇子对着早已昏睡过去的袁尘说道，转过身，叹了口气，将石室的门，关上了。
..
“如果有一天，中州那些大修士真的来杀我，怎么办？”宋诗懿依偎在小疯子怀里，低声问道。
“你让不让？”宋诗懿抬起头，望着小疯子，眼里异常明亮。
“自然不让。”小疯子想也没想就回答，他在心里想，不管是小白虎，还是诗懿小姐，或是少爷，我都不会让的。
宋诗懿自然不会听到小疯子心里的话，所以她很满意。
“你真好，风风。”宋诗懿靠的更近了。
小疯子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没有表现，只是又偷偷往石室看了一眼。
小疯子低垂眼帘，说道：“其实我.”
小疯子的话没能说出来便被堵住了。
唇落，是一片清凉。
宛若蜻蜓点水，微起波澜。
宋诗懿望着小疯子，眼里是一汪秋水。
“我知道.但我都不在乎。”
..
有人昏昏沉沉兀自苦恼。
有人静心悟道，欲破四阶。
有人守着沉睡的挚爱，举杯独饮。
有人在月下笑，有人在月下纠结。
是夜，一个石室里传来苍老的声音，却是低吟浅唱，又不突兀，颇显和谐。
“..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没看清，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还冷静，
他只给你回忆，却没有表明，
他只相伴于你，却只字未提，
他只是看不清，因为你未说起，
他早已看太清，没直视他的心。
..”
布袋许山高幽幽叹道，没有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