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袁道鸣的手机响了，是人事总监孔颖。
袁道鸣问：“什么事情？”
“有猎头推荐了帕瑞比的销售总监谭村，他刚刚离职，猎头问咱们有没有兴趣？”孔颖说。
袁道鸣心中一愣，他是知道谭村辞职的事情，因为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但他没想到这么快谭村就出来找工作了：“这是猎头的意思，还是他本人的意思？”
“这肯定是猎头的意思。”孔颖说。
说句实话，袁道鸣对谭村的业务能力还是比较认可的，然而此刻袁道鸣犹豫了，他清楚地知道江久年和谭村之间的恩怨，况且就是让谭村来，也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想到这，袁道鸣说：“既然是猎头的意思，我们就不掺和了。”
挂断电话后，袁道鸣笑笑说：“谭村辞职了，有猎头想把他推荐过来。”
“如今失业率这么高，猎头的工作也不好做了，一边忽悠着高管离职，一边忽悠着好企业来抢，真是想钱想昏了头。”江久年说。
见江久年并没有直接对谭村的辞职表态，袁道鸣只好附和着点了点头。
江久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谭村的辞职说不定是龚仁贵的障眼法，正好借机以退为进呢，你看看媒体的评论，包括所有的内幕，矛头全部指向了大中华区，照这样下去，大中华区总裁陈汉生撑不了多久了。”
“你的意思是说，谭村有可能会重回帕瑞比？”
“有这种可能。”江久年说，“关键是龚仁贵得在他们内部的较量中占据上风。说句实话，我不担心陈汉生，虽然陈汉生有过人的政治手腕，我是担心龚仁贵亲自上阵来打浙海的这个单。龚仁贵可是个绝顶聪明的老销售，并且有着极强的人脉关系。”
袁道鸣点点头，他对龚仁贵并不陌生，算得上是老对手了。
江久年的手机响了，江久年看了看号码，然后接听了电话：“你好，美女……那好啊，待会儿见。”
挂断电话后，江久年冲袁道鸣说：“富威国际的宁经理，来浙海考察项目，要不要一起见见？”
袁道鸣之所以订的是晚上最晚一班飞机回京，就是想抽出一下午的时间去看看儿子。但宁璐在锦盛天成的融资上算是帮了大忙，不见也说不过去，袁道鸣问：“你们约好的几点见面？”
“约好的是下午4点左右。”江久年说。
“不是公事吧？”
“是公事的话，她就直接找你了。呵呵。”
“你们朋友间见面，我就不去了。回北京了我再约她。我想一会儿回一趟老家。”
“老家离这有多远？”江久年问。
“有两三小时的车程。”袁道鸣说。
已经有很多员工晕晕乎乎地出发了。袁道鸣在汽车站就见到了几位正在等车的员工。他在车上先往姑妈家打个电话，没人接听。车进入了老家的县城后袁道鸣迅速地打辆车，在车上再次拨打姑妈家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到了姑妈家，一看，果然是大门紧锁。袁道鸣只好在附近走走，希望能够遇见他们。
路过一家超市，袁道鸣买了一大堆水果，以及婴儿用品，还在超市边的银行里取了一万元钱，重新来到了姑妈家。让他失望的是，姑妈家的大门依旧紧闭。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是下午5点了，袁道鸣决定再等十分钟，十分钟后再等不到的话，就回去了。
十分钟一晃而过，依旧是没有等到。袁道鸣犹豫了一下，暗想要不要推迟行程，但一想到已经和鞠莉莉约好了明天上午9点去教育部拜访客户，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决定再等最后的五分钟。最后的五分钟，也没有等到姑妈，袁道鸣只好敲隔壁家的门，然而隔壁家也大门紧锁。
没办法，袁道鸣只好拎着东西来到那家超市，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希望将东西寄存在那里。超市工作人员一开始有些犹豫，后来看到袁道鸣办理了一张设有密码的购物卡，并往里面存入了5000元，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袁道鸣的要求，将东西和购物卡放好。
袁道鸣办理完这一切，便匆匆离开了熟悉的小城，马不停蹄奔赴浙海。
一个小时后，袁道鸣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姑妈家的电话，袁道鸣连忙接通了。
姑妈有点急切地问：“道鸣啊，我刚回来，看到家里的电话上显示你打来了好几个电话，什么事？”
“姑妈，我刚才去您那儿了。”袁道鸣说，“家中没人，我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去哪儿了？”
“我在回北京的路上。这两天来浙海办点事，顺便回来看看。”
“怎么这么着急走啊。”姑妈说。
这个时候话筒里传来了儿子的哭闹声，姑妈说：“今天给宝宝打预防针去了，他一直在哭。你听听——哎哟，还真有劲，呵呵，挂了，我去哄哄他。”
没等袁道鸣说话，姑妈就挂断了电话，袁道鸣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儿子苦恼时的表情。袁道鸣心怀愧疚。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袁道鸣才将电话又打了过去，这次是姑父接的，姑父和他唠了一会儿，姑妈接过来电话说：“宝宝刚刚睡着了。”
“姑妈，我今天买了一些东西，放在你们家右侧不远处的那家万果园超市了，您们有空了去取回来吧，还有一张购物卡。密码是你们家电话的后六位，您以后买东西就刷卡吧，方便。”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姑妈再次抱怨道，“你看看，你回来一趟不容易，早知道今天就不去给宝宝打预防针了。”
“我们在浙海有个项目，以后回去的次数就多了，到时间我提前告诉您。”
“小家伙会叫奶奶了。”姑妈有点兴奋地说。
袁道鸣的心头一热。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小家伙这两天的表现，便挂了电话。袁道鸣感觉心中畅快了很多。
等袁道鸣赶到机场时，姑妈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张口就说：“道鸣，你这个孩子，怎么存了那么多钱？”
已经开始登机了，袁道鸣边走边说：“每次去买东西的时候，不就方便了吗？”
“5000元，我两年也花不完的。”姑妈说，“现在经济不景气，你们在外边挣钱也不容易，一定要注意节约。”
“我知道了，姑妈，不说了，你们多注意身体。”袁道鸣是最后一个登机的人，他匆忙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飞机冲向夜空，袁道鸣的思绪再次被拉回到了公司上面。第一笔资金已经到账，袁道鸣稍稍松口气，压得他透不过气的资金危机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更为棘手，尤其是和富威国际签订的对赌协议。按照协议规定，如果在2009年前两个财季，锦盛天成的营业收入和利润若达不到协议上提到的那些数字，锦盛天成将会面临严重的惩罚，甚至是灭顶之灾。
2009年前两个财季，眨眨眼就到了。而协议上的那些数字对于目前的锦盛天成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更让人揪心的是，目前的经济危机才刚刚探出个头，就对公司的打击这么大，随着危机的日益加重和逐步渗透，袁道鸣不敢想象未来的日子会是怎样？但是，对赌协议已经签了，袁道鸣只能想办法克服种种困难。
在这种情况下，浙海教育厅的那个5亿元的大单尤其显得重要。若是拿下，会很大程度上缓解他们的困境。但这只是一个短期的行为，对于企业来说，不能将关乎企业生死存亡的东西寄托在某一个竞争激烈的单子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何解决锦盛天成没有一个长远的稳定的盈利模式的问题已成了袁道鸣的心头大患，教育PC虽然是块大蛋糕，盈利模式也非常清晰，也已被当作锦盛天成的主营业务，富威国际也是看上这一点才“开仓放粮”，然而还有没有更好的盈利模式？
袁道鸣冥思苦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来。过了一会儿，才忽然感到自己差点又犯了上次的错误：有了点钱就想多元化。袁道鸣连忙收回了思路，一定要专注于教育这个行业，一定要持之以恒，坐上这个行业里的头把金交椅！经过这次危机，袁道鸣已经非常清晰地看见了锦盛天成的优势和劣势，现在有了钱，是该动一次大手术的时候了。
袁道鸣给自己定了这一段工作的重点，第一是盯紧浙海教育厅的项目，第二就是酝酿一次大的调整，包括董事会方面、期权方面、人事方面。尤其是人事方面，现在江久年带过来的人都位居高位，他的许多旧部虽然嘴上不说，但内心也会暗自嘀咕的，况且经过这次考验，应该可以调整一两名旧部委以重任的。
不知不觉中，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走出大厅的袁道鸣，忽然被人喊住了。袁道鸣回头看见朝自己走来一位身穿米黄色紧身衣、戴大号墨镜的高挑女士，袁道鸣并不认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扭过头接着往前走。
“袁总。”袁道鸣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个声音，这次听起来有点耳熟。
袁道鸣再次回头，看见那个女士已经摘下了墨镜，他定睛一看，是宁璐。宁璐笑盈盈地紧走几步，来到袁道鸣身边。
“宁经理啊，没见过你穿便装，惊艳得我都不敢认了。”袁道鸣说。宁璐的这身装扮的确和平日里穿职业装的模样截然相反，一个惊艳，一个文静。
“谢谢夸奖。”宁璐大方地伸出了手，和袁道鸣握了握说，“没想到你也是坐这次航班啊？”
“是啊，你也是？怎么在飞机上没见到你？”
宁璐点点头，说：“这么巧。早知道你在上面，就找你聊天了。”
两人肩并肩往前走，袁道鸣猜测江久年可能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行程，便笑笑问：“你也去浙海了？”
“去看个项目。”宁璐说，“今天上午来的。对了，下午还找你们的江总聊了。”
“哦。”袁道鸣说，“那应该让江总对你好好表示感谢。我们锦盛天成的所有人都应该感谢你。”
“呵呵，”宁璐笑笑，调皮地睁大眼睛，说：“你呢？”
“我当然更应该表示感谢。”袁道鸣说，“你是我们的恩人啊。”
“那你今天下午怎么不出现啊。我到了浙海，这可是你的老家啊，原本以为你会尽‘地主’之情，我也准备好好‘宰’你一顿呢。没想到，你却跑了！袁总，可不够意思喔。”宁璐换了衣服，不仅形象大变，说话也调皮了很多。
“看来江总把我出卖了。”袁道鸣笑笑说。
“江总说你有特别紧急的事情。”宁璐说。
“下次补回来。”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航站楼外，袁道鸣问：“有人接？”
宁璐摇摇头。
“这么晚了，我去送你吧？”袁道鸣摆了摆手，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你在哪儿住？”宁璐说，“顺路的话就送送我。”
袁道鸣笑笑，亲自拉开了车后门，说：“快上来吧。”
宁璐轻轻地说了声“谢谢”，顺从地上了车。待到宁璐坐好后，袁道鸣才钻进车内，坐在宁璐的身边。
司机问：“去哪？”
袁道鸣微笑着看了看宁璐，宁璐说：“光华桥。”
“光华桥哪个地方？”司机问。
“把我扔到光华桥附近就可以了，然后你再送他。”宁璐转过头问袁道鸣，“你住哪？”
“我先把你送回去，然后再回公司。”袁道鸣说，“你跟师傅说说你具体的位置，太晚了，把你送到家。”
“那就把我送到‘阳光城’东门吧。”
司机应了一声，便朝“阳光城”那座高档公寓奔去。
“看看你最近什么时间有空，帮我约一下你们的杜总，咱们一起坐坐。”袁道鸣说。
“没问题。”宁璐说，“听说浙海出了个大项目？”
袁道鸣一愣，“宁经理的消息很灵通啊？”
宁璐笑笑：“这可不是江总透露给我的啊，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也是。”袁道鸣说，“我们正在全力争取这个项目。”
“需要我们做什么，到时尽管说。”
“咱们的这次合作就是对我们公司最大的支持。”袁道鸣想起那天晚上宁璐在第一时间将“帕瑞比两任销售总监被警方调查”的帖子告诉了江久年，便说，“宁经理对我们这个行业还是很关心的嘛。”
“呵呵。”宁璐一笑，“做我们这样工作的，对每个行业都要了解一些，学习一些。”
大街上车辆很少，一盏盏昏黄的路灯飞快地消失在他们身后。车内没有开灯，借助外面的灯光，他们说话时，会断断续续地看清对方的脸。好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和一个女人聊天了，嗅着宁璐身上发出的淡淡香味，一种异样的感觉涌向了袁道鸣的心头。不过很快，他便认清了两人的关系，她是他的客户，并且是和江久年关系较好的女性朋友，江久年还没有结婚，是个钻石王老五，他女朋友是谁袁道鸣并不知道，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宁璐。想到这，袁道鸣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听说，你攀登过珠峰？”
宁璐露出灿烂的笑：“这你都知道？”
“江总没少夸你。”袁道鸣开始了试探，身不由己地想搞清楚她和江久年的关系。这真是个不好的信号。袁道鸣意识到这一点，便稍微摇下了一点车窗，风一下子钻了进来，袁道鸣的脑子立刻清醒了很多。
“呵呵，”宁璐毫不犹豫地说，“江总最喜欢夸人的。”
“不过，还真是羡慕你，也很佩服你。”
“可惜我没有登到峰顶。”宁璐不无遗憾地说。
“6500米已经是一个很难逾越的高度了。”
“等我身体和精力都做好准备的时候，我还会去的。”宁璐说，“到时间，袁总有空的话，一起去。”
“我也想啊，可是我有高原反应，估计到不了2000米就坚持不下来了。”袁道鸣笑笑说。
出租车在阳光城宽大威武的东大门口停了下来，宁璐下了车，朝袁道鸣挥了挥手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