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提前到了师大的校门口。
来考试的人不算多,都在排队等待。
我送她到了排队的地方,她回过头对我说:“你先去吃饭吧,辛苦你了,我十一点考试完,我去哪里找你呢?”
我拿出手套,擦了擦冷风吹的流出来的鼻涕,说:“你看见马路对面有个棋院吗?我一会去那里下棋,你考试完了去那里找我吧,别紧张,我觉得你行的!”
她点点头,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自信。
从早餐店出来,雪小了很多,渐渐的,似乎太阳也要露脸了。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棋院的旁边,有人在拉电线,摆音箱,原来露天卡拉ok就要开始了。
我喜欢热闹,于是走了过去,帮助老板布线。
老板很感激,开唱的歌由我来献演,老板还告诉我,一首歌五毛钱,如果我能吸引更多的人来的话,还可以打折,最高五折,要看我的水平了。
我清了清嗓子,看了看歌单,这些歌基本都会唱,演出正式开始。
不知唱了多久,也不知换了几个人,反正我已经忘记了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只要肚子不饿,歌唱就会继续……
啊我终于失去了你
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终于失去了你
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当四周的掌声如潮水一般的汹涌
我看见你眼中伤心的泪光闪动
终于唱完了这首《我终于失去了你》,正在静静的回味,突然听到了一个掌声,然后是一群掌声,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是她在带头鼓掌,她笑着冲我点头,还竖着大拇指。我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赶紧放下话筒,向她走去。
“不错啊,不去棋院,来唱歌了!老远就听见了你的声音,唱的像那么回事啊!”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用电视上的港台声腔冲大家挥挥手,喊道:“悟该晒!悟该晒!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然后弯腰鞠躬。
她笑着把我拉住,拿出手帕,说:“歌星啊,麻烦你先把鼻涕擦干净吧!”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太冷了,我都不知道这鼻涕流了多久了,丢人,丢人现眼啊!这个真的是给人民教师丢人啊!哈哈”
这时,老板走了过来,说:“你唱的不错啊,欢迎以后常来啊,总共八元钱,这个是打折后的价钱啊!”
我摸了摸口袋,啊----?,吃了早餐,买了一包烟,没钱了啊,怎么办啊?她似乎看出来了,拿出钱包,说:“我知道你有几个钱的,这算我的了。你做个计算机教师,真的是上天无眼啊,你真该去做演员!呵呵”
“今天出来,你出力气,我出钱,中午我请客,你想吃什么呢?”她说。
“看来你今天考试不错啊!我要一个水煮牛肉,再来一个麻婆豆腐吧,好久没吃肉了啊!”我说。
“呵呵,可怜的孩子,走吧,本来就该我请你的。”她爽朗的笑着。
到了四川餐厅,点好菜后,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说:“你看这个是这次考试的作文,这个是我的草稿,挺简单的。”
我拿过来,笑了:“这就是中国字嘛!你先别说话,我来读一下你今天的作文啊!”
我喝了一口水,读到:“今天是星期六,我去郊游,看着外面的景色,。。”,“然后是。想起了远方的亲人。。”,“然后是。。手纸.”
我停顿了一下,说:“大概的意思我能懂,可是这日本人有毛病吧?想起了亲人就要手纸,要上厕所啊?哈哈哈”
“呵呵”,她也笑了,“手纸是信的意思啊,手紙を出す就是寄信的意思啊,唉,你是不懂装懂啊!”
“其实我小时候也学过日语,比如,吃饭是米西米西,再见是撒样拉拉,比如你,用日语来说就应该是:花姑娘,你大大的漂亮!黄军大大的喜欢!哈哈哈!”我胡扯道。
“呵呵,你真逗啊!”她笑的很开心。
我继续逗他,“日语的形状太古怪,不好学,你看英语多简单啊,就28个字母。”
“不对吧,怎么我记得英语是26个字母呢?”她有点疑惑。
“原来吧,是28个字母,后来老外觉得字母太多,记不住,就丢了两个,变成26个字母了。”我继续胡扯道。
她很认真的看着我,问:“真的还是假的啊?”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我不敢再胡扯了,但是也不想认错,于是说道:“我想,应该是真的吧?。”
她的脸色突然变了,拿起手里的水杯,泼到了我的脸上,说:“我叫你不正经!”
我笑着,摸着脸上的水,说:“天啊,你就不怕烫着我啊,好吧,我来说正经的——什么时候考试结果出来呢?”
“一个星期后吧,”她的表情有点沉重起来。
“考试结果出来了,还要去北京的日本大使馆签证,这个最主要的。”她继续说,“我能肯定我考试一定能过,因为其他人的水平我基本知道。”
接着,她问我:“你就不想出去吗?你要是想学日语的话,我可以教你”。
“哦,NO,NO”,我说:“日语不好学,英语也难学,”
我接着摸了满脸是水的脸,继续假装深情的缓慢的说道:“为什么我的脸上都是开水?因为我深深的--爱着这片土地!哈哈”
“又开始不正经了!”她继续说道:“你就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当然,这样挺好的!生活嘛,就是这样的,何必想那么多呢?”
“唉!”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一个星期后,办公室。
我们在备课,她在看书。
很安静。
她突然抬起头,问我:“你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吗?”
“喜欢,当然喜欢啊,你知道吗?我考大学的第一志愿就是师范大学,我就想做一个教师。”我认真的回答。
“我就不喜欢。工资太少,也没有什么地位,没人尊重你的。”她说,“你看,这本小说上写的一个农村,村长看上了一个民办的小学女教师,你看看村长怎么说的啊?”
我好奇的听着她讲。
“村长说,妹子,你要是愿意嫁给我,我就可以不让你做老师了,我可以把你调到村里的供销社,让你去做售货员,比管这些娃子好多了!”她说,“你听到了吗?我们,其实还不如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售货员啊!”
也是啊,我还真无法反驳她。
不过,我还是说道,“也不全是这样吧,一所好的学校,好的老师,总是让人难忘,教师其实很像传教士吧,无论世道多么艰险,总要有人去传经布道吧?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那个传教士,我觉得自己特别的圣神,圣神的有些悲壮!再说好的大学,比如斯坦福大学,我一听到这个学校的名字,就会肃然起敬!我就是英语不好,唉,要是英语好的话,我一定会考那里去的。”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换了一个话题。
“韩宝仪有一首歌,叫《舞女泪》,你听过吗?”我问。
“嗯”,她点了点头。
“我把它改成《教师泪》吧,你想不想听听啊?”
“呵呵呵,好啊!”她似乎蛮有兴趣。
“等等啊,我想想怎么改一下歌词比较合适啊。”说完,我开始思考了。
一会儿,我慢慢的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准备表演。
一步踏错终身错,
上台讲课为了生活
老师也是人
心中的痛苦向谁说,
为了生活的逼迫颗颗泪水往肚吞落
难道这是命
注定一生要拿粉笔过,
粉笔写啊写
脑袋摇啊摇
人格早在粉尘中泡
天天叽哩哇啦
学生还在吵
谁叫我是一个老师。
末了,我拿出手绢,假装开始擦眼泪。
她捂着嘴,笑了。
“呵呵呵呵!”
也许是我的那个样子太滑稽,也许是她太想笑了,终于,她放弃了用手来捂住嘴,开始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
也许她觉得她笑的样子不那么优雅,干脆就转过身去,笑的弯下了腰。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笑的如此放肆,笑的如此的肆无忌惮。
过了好一会,她停了下来,有点喘气的,断断续续的说:“笑的我肚子痛啊!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太笑人了啊!我无法想象你是怎么上课的啊!哈哈哈!”
我严肃起来,说:“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两者之间有着绝对的界限,上课,我是很严肃的!”
“嗯,呵呵”她点点头,还在笑。
我继续保持严肃的样子,敲了敲桌子,说:“安静!现在开始上课!”
她很服从的马上就停住了笑,坐的端庄起来。
“你,”我用手指了指她,说道:“站起来,我问你问题。”
她马上站了起来,说:“好的,老师,你问吧。”
我背着手,像个老教授一样,缓慢的朝她走了过去,问:“你今天的课听懂了吗?”
“老师,你今天没有讲课,你在唱歌。”她又捂住嘴,又想笑了。
我敲了敲她的桌子,严厉的说:“严肃点啊!”
然后,我看着她的眼睛,缓慢的说:“嗯,你很调皮啊!敢和老师顶嘴,作为惩罚,我欠你的那几百块钱,就不给你了!”
“老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她站着不动,回答的振振有词。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马上转到他的桌前,挥手道:“这个同学你坐下,老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她有点迷惑,说:“怎么了?”
“考试成绩出来了吗?”我问。
“我差点忘记告诉你,出来了,我是全省第一。”她又笑了,笑的很骄傲。
我竖起了大拇指,“佩服啊!也祝贺你啊!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然后就等省里下通知了,拿到通知书我就去北京签证。我去北京,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她问。
“没有,没有,我能有什么带的呢,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人,就这样出去了,一定会比较辛苦吧!”
“嗯,没事,谢谢你的关心,我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呢。”
她收起了笑容,看得出来,她似乎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