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六爷一激灵,回头看是冯磔,缓缓地走过去,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冯磔,刚收啊?”
“嗯,礼拜一买卖稀,早想收了。哎,您这是看什么呢?”冯磔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烟灰缸倒在门口垃圾桶里。
左六爷笑了笑:“没事儿,随便看看。”
冯磔也朝读石堂里望了一眼,见里面也没开着灯,黑漆漆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又问左六爷:“六爷,要说这读石堂,平时还真没见您进去过。是里面没啥您看得上眼的,还是有啥别的原因?”
左六爷望着博雅斋的房檐,用手划拉了一把花白的头发:“要说读石堂,我还真没必要进去。六爷在这潘家园的乐呵,你以为光是找石头玩儿?那你可错了,咱为的就是打假,不让玩家们挨懵。这读石堂,压根就没假货,我进去干吗?”
“吆喝,要说您三天两头奔我这,合着我全是假货啊?”冯磔开了个玩笑。
左六爷拍了拍老冯胳膊乐了:“哈哈哈,咱们爷儿俩啊,这是交情。”
老冯咧着嘴:“呵呵,那倒是啊。六爷您来我这玩儿,可是赏脸,要说您啊,别人家请都请不进去呢。”
“对了!”左六爷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有没有一个河南人到你店里来过?这小子专卖假货,傍黑让我撞见,扭派出所去了。”
“哟,河南人?我没见过,呵呵。”老冯当然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买了假货,怕这样对他名声大有影响。
“嗯,最近造假的忒多,提防着点儿。得,不早啦,我得回去喝两盅去咯。”
“六爷您慢走啊。”
冯磔觉得专门以打假为乐的左六爷是冲着自己来的,心里扑通扑通的。
左六爷走后,冯磔赶紧跑屋里拿了把锤子,把那块所谓的“鸟化石”砸了个稀烂,然后把碎渣全给埋花盆里了。
“这下总行了吧。”老冯长出一口气。
二零零五年秋——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对面面馆10月24日19:11
“不行!这哪行啊?”陈羁言依旧笑得很灿烂。
“啊?”赵哥汗都下来了,“兄弟,都十二万五了。”
“再涨,十二万五算个屁?想发财不?涨!”陈羁言一条腿蹬着凳子,胳膊拄着桌子,一根烟卷已经烧到了屁股。
赵哥脑袋见汗了,越来越觉得不对头:“石头,你,你别耍我啊,我看你这架势,也不像诚心买我东西的啊。呵呵,别闹着玩了,我这就付饭钱去,咱该干嘛干嘛去。”
陈羁言“噌”地站起来,一拉赵凯歌胳膊:“别啊赵哥,我可是跟您说真格的呢。二十五万?不行,接着涨。”
赵凯歌看看表,也不早了,如果跟他这么折腾下去,什么时候算个头儿啊。这砍价,往下好砍,可是往上涨……那可就没边儿了,涨到明天这个时候也没个数啊。
再说了,陈羁言单身一人儿在北京,一个吃饱了全家不饿。赵凯歌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每天擦黑不着家,老婆就得给脸色,他跟陈羁言根本耗不起。
“得啦,石头,你也别这儿消遣我了,这东西我不卖了,你请便。”说完,他拎着包儿就要往外走。
陈羁言在他背后依旧哈哈哈地笑,掏出随身的手机,冲里边儿喊:“都听见了吧?二十五万都不卖。”
“你给谁打电话?”赵凯歌觉得事儿不对,赶紧拎着包跑回来了。
“没给谁打,赵哥,您走您的。货是您的,钱是我的,买卖自由,您不卖我还不买了呢,免得坏了名声。”说完继续对着电话唠叨,“现在这东西可炒到二十五万了,您看我能收队了?”
这时候,面馆里西墙脚几个长相不三不四的外地人,齐齐把眼光抛向赵凯歌拎着的皮包。他们这举动,赵凯歌也看在眼里。
老赵心里有点渗得慌,赶紧跑过去,拉住陈羁言的胳膊:“我说你打电话就打电话吧,这么大声嚷嚷干吗?”说完没好气地瞅了瞅那几个盯着自己皮包的外地人。
陈羁言嘿嘿一笑:“您走您的吧,我嚷嚷碍着您什么事儿了。”
这时候,那几个外地人交头接耳,冲赵凯歌的皮包指指点点。
这下老赵可毛啦!心说这东西现在扎手了,这陈羁言毕竟年青,不知道潘家园一带最近有一伙儿外地人专门抢东西。现在他张口二十五万,闭口二十五万,不惹事才怪。不如,随便赚俩子儿,把这扎手的玩意儿扔给陈羁言算了。
“兄弟!你别嚷嚷了,我也不财迷了,这石头,三千五给你,行不行?”老赵贴近陈羁言的耳朵,话音略带恳求。
“别,哥哥还得靠它发财呢,再说我现在也不想买了。”陈羁言一脸苦相,“刚想起来,身上就带着两千块钱,这还是借的单位的,改天咱再谈吧,啊!”
赵凯歌一跺脚:“得!算我倒霉,两千,你的!”说完把提包放在桌子上,偷眼望了望西墙根的几个人。
“赵哥,两千都给了您,我可没法子打车回家啦。”陈羁言依旧苦着脸。
“哎!”赵哥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往桌子上一拍:“拿着,打车走。”一边儿暗自嘀咕:今儿个陈羁言能不能回家都是问题。
两千块钱,不多,薄薄的一打儿拍在赵凯歌手上。老赵点都不点,转身低着头出了面馆,窜上装古董的面包车,一溜烟儿跑了。
陈羁言抱着那黑提包,乐呵呵地望着西墙根那几个人。此时,那几个人也不怀好意地望着他,有一个人,脸上还有一道疤。
陈羁言一拍提包,举起电话高声喊:“喂,给我叫中队……嗯,对,东西已经收缴了,我穿的便衣,他没看出来……叫其他人收队吧……没事儿,我带着枪呢,回局里等着我,下一步咱就开始部署整治潘家园一带……外地来的抢劫团伙。”
西墙那几个人一听这话,全都激灵一下,互相使了个眼色,拍下饭钱灰溜溜地跑了。
陈羁言看着这几个人窜上了两辆出租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根本没开的手机装进了衣兜。
面馆老板走过来好奇地问:“哎,感情你是便衣啊!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