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你昨日的行为,我们军部不得不给你一个警告。水晶城从多年前就早有命令,禁止任何人插手城主府梦大小姐的事,这并非只是城主府的私令,而是军部对全城的军令。记住,警告只有一次,如若再犯,就算你是水晶学院的天才进修生,也会受到军部的制裁。”
这是对方走过来,其中一个人在作了自己的职权介绍后说的一段话。
林若潭对视着这位名为穆青雄的副城主,他的目光中未涉入怀疑,只有无存别意的冰冷,怀疑只以心理形态在他内心隐秘地波动。那个要杀自己的人隐在暗处,任何一个达到怀疑条件的人都有可能是他,和这种人接触一定要谨慎才行,自己的怀疑被看穿可就落了下风。
这些想法与判断对方在同步进行,所以并没有把回应的时间拖延得不自然。感官的捕捉全面失败后,林若潭给了回应,不过不是对穆青雄,而是另一个人,也是另一个怀疑目标:“你应该就是城主,我想对最高掌权者保证应该会更好一些。我接受军部的警告,此后不会再介入梦大小姐的事,也不会再主动接触梦藤萝。城主对我的保证满意吗?”
梦天的态度比较随和,始终都面带一种柔善,却不知,不得不回答的问题,让他的声音步入了林若潭的听觉陷阱:“既然你已经做了保证,这件事便烟消云散吧。身为藤萝的父亲,虽然我不知道你与她是怎么相识的,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对她一路的保护。藤萝是个任性刁蛮的孩子,谁都有点受不了她,所以她没有什么朋友。不过看样子,她和你相处得倒是挺合适,你不用担心其他,把她当作朋友吧,只不过以后不要再和她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耳朵里接收到的依旧是陌生的声音,不过林若潭本就不对此怀有期待,对方不可能存在这种低级的破绽,他的目的也并非声音而是说话的态度,不过就算是针对这点进行猎捕,也不会有什么决定性的结果,他只是在寻找碎片拼图而已。
梦天的话倒是让林若潭的思维有了转移,这个城主对自己和梦藤萝昨日的事明显很清楚,显然是派人暗中保护过自己的女儿。这么说的话,那三个血锋花团员的死因也因此暴露在了他的眼里,虽然法律基本上是针对平民而不涉足各个势力的,但如果性质到达了无端杀戮的程度,军部也不会旁观。这件事现在能无声而过,完全是因为牵连了梦藤萝的关系,否则自己多少都会受到影响。
既然梦天有意隐瞒,林若潭自然不会愚蠢地去自残,他用达成一致的语气回答了“我明白了”四个字。
遭受无视的穆青雄有些愤怒,虽然林若潭的行为并无不妥,但在对林若潭的杀心之下,他总感觉这是林若潭刻意所为。好在穆青雄足够自持,也明白在面对林若潭时一定要表现得自然,这样的明面接触自己绝不能是那个隐暗者,而是水晶城的副城主。
他将所有杂念消除,化身为水晶城军部的第二掌权者,用伪装了几十年的严肃态度对林若潭开口:“关于你不能融合传承的事,军部也在关注,我们已经和水晶学院进行过了会议,虽然目前还没有讨论出什么解决之法,但是学院和军部对于你的意见是一致的,我们会尽全力解决这个问题。”
林若潭的回话充满自己的理性:“融合传承对我很重要,我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你们那里,我会自己想办法。”
“你只需要做好身为进修生的本分,不要浪费时间去做没有能力的事。”这是典型穆副城主的话语。
“你说服不了我,同样是在浪费时间做没有能力的事。还是说,你是在用副城主的身份,命令我这个水晶学院的人?”林若潭强调了双方的立足之地。
穆青雄的脸色毫无波动,保持着外人眼里穆副城主该有的反应,肃然道:“军部虽然不插手修者学院如何培养进修生,但早有合作联系,我身为军部高层,有权这样要求你。”
“既然是要求,我有权利拒绝。两位城主应该很忙,不要在我这个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了。”此次的接触可以告终了,林若潭准备撤退。
“无论如何,学院的修程请你遵守,这是为了你好。”穆青雄冷淡地坚持这个话题。
“我的事我会自行判断。”话语的终点开启脚步的起点,林若潭转身而去。
“桀骜的年轻人。”穆青雄脸上的冷肃如影随形。
梦天却望着林若潭的背影微笑,道:“你年轻的时候也曾狂傲,怎么,现在看不惯别人了吗?再说你那个儿子也高傲得很啊。”
“苍澜可没他那么放肆。”
“这个林若潭的修炼天赋远超你儿子,被夺了水晶城第一天才的名头,青雄,你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吧?”梦天随意地道,仿佛这个话题无足轻重。
穆青雄那张严肃的面庞终于有了变化,并不是表情有了其他情绪的转变,而是严肃的脸色在渐渐深沉,没有极限。在梦天注视着那张严肃到就像冻结了的侧脸时,穆青雄才道:“这个世界上比苍澜天赋好的天才不知多少,如果我正如你所说,岂不是要气极而终了?那都是年轻人自己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只要看着他就好了。”
“你果然还是这个样子。”听到了如故的回答,梦天感慨地笑道。
出了城主府后,林若潭来到上次的那家医馆,找到了那位老医师。老医师在做了全面鉴定后,告诉林若潭的确是具有改变体质效用的药物,林若潭彻底放心了下来,然后老医师又说明了一些服药方面需要注意的地方,详细确认过后,林若潭便离开了医馆。
他马不停蹄,路线指向水晶学院,向院方申请了一套传承之力,然后回到了幸福之家。
在学院里,他得知了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
刀昂放弃了皇级传承的融合资格!
林若潭回想起刀昂那天说的话,刀昂说他会证明,当时林若潭没有太在意,也不明白对方这么说的用意。而现在,他更无法理解刀昂的做法,他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何意?
那个沉默严肃的男人,身上布满了隐形的秘密。
林若潭的思维没有太去执着于谜点,也没去想那套本来属于自己的皇级传承接下来归属何处,他的心思现在全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盘坐在床上,凝视手上的那颗乌色药丸,就像凝视着希望。
怀着希望,林若潭服下了药丸。
接下来的时间是难熬的,并非药力有何痛苦,只是时间。改变体质是重塑身体的性质,非短时间内可以完成,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结束。
改变体质其实等同于改善体质,一些身体病弱的人服下,身体的机能和器官会得到有效强化。唯一的区别在于,改变体质多了一项功效,那就是对属性能量结构的影响。但并非质的影响,只是一点微弱且无分好坏的改变。
等待足足持续了六天才到终点,老医师的说明是五天,为了免除意外,林若潭压下迫切多等了一天。
林若潭的身体一向很好,所以体质的改善没有给他什么特别的感觉,他期待的,只是那一丝属性能量结构的变化。
他盘坐于床上,前伸的手掌上漂浮着传承光团,凝视的目光比服药时的要炽烈。
这套传承之力只是最低级的凡级,但作为试验品来说等级无关紧要。林若潭缓缓移动手臂,将传承光团递至头顶,闭上眼睛,按照步骤进行融合。
期待和希望的心在剧烈跳动着,眼中的黑暗并不绝对,能清晰地看到外界的光芒,光与暗此刻成为了最终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袭击了林若潭的身体,绝对黑暗吞没了他的希望。
一大片花圃变成了鲜艳花草的葬场,洁白的雪泥上零落地躺着各种植物的尸体,在只剩下茎杆残枝的花圃间,一个娇小的少女身影抱着膝盖坐着。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一个老人走到花圃旁,看着花圃中的少女,满脸怜爱地说道。
“地上一点也不凉,不要理我福老头。”少女的声音有些恍惚。
老人慢悠悠地走进花圃,脚下被剪得七零八落的花草让他有点心疼,不过他最心疼的,是那个现在像枯萎的花一样的少女。
老人走到少女身前,弯着腰看着少女,在发现少女脸上依稀的泪痕时,布满皱纹的眼睛涌满了慈爱:“小姐有什么伤心事,可以跟我说。”
少女眼睛里的视线好像融进了梦幻,模糊不清,她的声音很难过:“姐姐还是没有醒过来。”
老人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地看着少女。
“福老头你知道吗,我这次为了让姐姐醒过来,害死了三个人。”少女的声音在颤抖。
老人叹了口气。
“你蹲下来,福老头。”过了很久,少女说道。
老人慢慢地蹲了下来,然后就听见一句“你上当了”,一大把雪泥扑面而来,抹得老人满脸脏兮兮。
“哈哈!”少女哈哈大笑起来,一路欢快地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