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当邹艺滨在深夜里泪水滑落时,隔壁203宿舍里的宋子启才开始真正理解情感的不易。
深夜,宋子启在苦痛中沉浸在回忆里。
宋子启在大垂柳下被邹艺滨推搡质问的时候,其实他知道其中的原因。当时,他除了沉默还能做什么呢?军训结束后的10月对于宋子启而言是痛苦纠结的,因为那封来自部队的信对他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其实,不仅仅是这些,因为此刻在宋子启的世界里又有了韩函。
宋子启在前几天找过韩函,但是韩函模糊的回答让他更加疑惑。就在宋子启疑惑的日子里,他曾向邹艺滨吐露过自己的心声……是啊,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而宋子启在邹艺滨质问过自己之后又和韩函打了电话。
“你是不是和邹艺滨恋爱了?”宋子启生气地问,“你真的和他……”
“我……”韩函在电话里的声音十分细弱,“不是的,你误会了。”
“那你喜欢我?”
“我……”韩函像是有好多话要说,但却语无伦次,“说不清……”
“有什么说不清的?”宋子启责备着问,“是我还是他?”
“你听我说,”韩函不知所措的声音中带着颤抖,“邹艺滨他……”
“我明白了。你选择好了,我懂!”
“其实……”
没等韩函说完,宋子启就把电话挂了。
挂断了韩函电话之后的宋子启心里乱极了。他想去找邹艺滨,可是他又找不出让自己去找他的理由。难道他要去为一个对自己没有感觉的人去和邹艺滨争执吗?难道他要和邹艺滨为了韩函而厮打吗?难道他可以确定韩函对邹艺滨没有感觉吗?如果韩函和邹艺滨在一起,而他们又是合适的,他忍心对此熟视无睹吗?
结束吧。宋子启躺着,心里疼痛无比。不管韩函怎么想,他认为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不是吗?对于自己而言,青春里有过她的出现,那便是最好的结局了。青春中的人们都有自己的故事,自然每一个故事里都特定的人和物,随着时间的推进,他们都被替换或者变更,可是有一点,宋子启不会忘忘记韩函给自己的故事。就像是现在,宋子启把所有的心事都当做一个故事讲给黑夜——它现在在聆听自己的故事,可是等到天明,它又会像韩函一样离去,从自己的故事里离去。谁都不可能与谁永远相伴,总有离开的时候,所以,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心痛的……
宋子启想到这儿的时候,他的泪无声地滑落。
说好了结束,说好了不再苦痛,可为何偏偏泪水不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友情?爱情?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那叫不出名称的情愫?
宋子启伤痛的心无法思考这些。而对于这些情感的思考,其实穿过无数黑夜和白昼的人们都未曾给过明确的回答。这是遗憾的,也是伤悲的。无意中,我们不得不回想到“莫名情妙”的章节。
没有谁会在青春里走过无痕
没有谁会在过往里不留下青春
没有谁会在青春里离开苍白
没有谁会在苍白里寻找到那种叫不出名称的情感
宋子启疼痛的心在痉挛。那封信和韩函使他的世界失去了所有的颜色——灰色吧,只有灰色,在此时还残存一丝。
青春里的离别——情感和精神上的离别——让这片天空中的黑色剧烈地向宋子启的世界聚拢,一切都没有表情,仿佛所有都幻化为黑暗中的挥手——是一次青春故事讲述的终结,是一次百花繁簇的枯寂。永远没了生机,只有荒山野岭,漫天冬季。
那时啊,时间过得很快,青春里的话在唇边,在纸上,在眼神里,在每一次的笑语欢谈中;今夜呀,时间过得真慢,青春里的挥手,在球场,在垂柳旁,在挂掉电话的沉默中。初次拥有的离别,像是刚刚写下的一篇伤感文章——在文章里的自己总是浸染着悲伤,生怕文字不够悲凉……一张张,一件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自己却不知道该怎样去读;看着他们,心里慌乱不堪;欢悦,失落,一切都记录着,清晰得让人发憷;越来越少的文字,越强越烈的情感,瞬间,仅仅是瞬间,不想再让它们堆积自己永久失落的心魂;回忆,永远不可能回答疑问;可偏偏在这夜间自己疯狂地追问;或许,某一天,会把它们投入火盆,只有这样,才可以清静……
宋子启不知道该怎样让自己不再流泪。真的是不知所措。脑子里早已乱作一团,身体在这深夜里也疲惫不堪。他无法入眠,无法进入另一个自己想去的世界。
“你是不是和邹艺滨恋爱了?”自己生气地问,“你真的和他……”
“我……”韩函在电话里的声音十分细弱,“不是的,你误会了。”
“那你喜欢我?”
“我……”韩函像是有好多话要说,但却语无伦次,“说不清……”
“有什么说不清的?”自己责备着问,“是我还是他?”
“你听我说,”韩函不知所措的声音中带着颤抖,“邹艺滨他……”
“我明白了。你选择好了,我懂!”
“其实……”
宋子启又想起了自己和韩函的通话。“其实……”这是韩函在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在让宋子启不能忘却的话——是否,是自己误解了她呢?她应该有自己的苦衷?或许是自己没有给她说出苦衷的机会?
“嗨,美女!留个手机号?!”自己拿着手机,伸向站在讲台前的韩函,“以后好联系,都是一个班的,说不定以后还得有事麻烦你呢。”
“嗯,”韩函听着这个带着一口北方口音的男孩说话,便不由得感到亲切,“你是安徽的吧?阜阳?”
“啊?”半躬着身子,含胸抬头,眼神惊愕,眉头高挑,嘴巴大张,两只胳膊曲垂腰间的自己看着正往手机里输着号码的韩函,说,“我的……恁咋知道嘞来?”
“嘿嘿……”韩函把手机还给了宋子启,也用家乡话说,“俺是宿州嘞,能听不出老家话?”
宋子启在脑海里回想着第一次和韩函相见的情景,韩函那齐齐刘海依窗大笑的剪影也随之而出。
“怎么了?”韩函蹲在自己的面前,“有事啊,一个人在这里?”
“没事,就想呆一会!”自己趴在膝盖上的头依然不抬,一只手慌乱地擦着脸,“结束了,你没去吃饭啊?”
“叮铃……”韩函手中铁制饭盒中的汤匙摩擦着饭盒边缘发出了响声。
“哦……”自己这才起身,眼镜红肿地笑着,“你吃过了还是刚去打饭?”
“打你个大头鬼呀,”韩函故意地说,“现在都几点了啊,谁还不吃过啊?”
“干嘛啊?”韩函看着窘迫的宋子启说,“不要这样啦,有什么啊。会过去的,不是吗?”
“你知道了啊?”自己紧张地问,“我……”
“知道,肯定是知道啦!”韩函看着宋子启把信紧张地收起,“不过,不就是训练吗,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么苦。你看,这不也过来了嘛……”
“啊……”自己放松了许多,自己明白了韩函的意思,“是的,是的,我就是觉得这几天训练太苦,所以……”
韩函站了起来,摸了摸宋子启凌乱的头发:“看你这点儿出息!还……回去把头发洗洗,乱七八糟的!记得,看看人家余生多任性!”
“看你这点儿出息!还……回去把头发洗洗,乱七八糟的!记得,看看人家余生多任性!”
宋子启摸着自己被泪水浸湿的双鬓,想到了韩函对自己头发的触摸——这是第一次触摸,充满幸福;也是最后一次触摸,全是悲伤。
来前,是你的坚持,我的固执
把温馨撕成碎片
来后,是我的思念,你的遗憾
让相伴蜕变为孤单
此时
我消除不了你的流言
劝说挽回的不过是心寒
别了,亲爱的
不,我不该这么称呼你了
可爱的……
那封信的内容在宋子启耳边响起。是韩函在读。不,不是。是她——那个不再称呼宋子启为“亲爱的”而只称呼他为“可爱的”的女孩——在读。不是,是韩函在读?是她?宋子启肯定着自己,也在否定着自己。
否定、肯定之后,是无尽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