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黑夜比较长,吃饭一人。她的心里不觉悲喜,反而释然。颜已嫁了人,寻觅了娶她一心待她,她全心交付的男子,出嫁时,她比颜已还高兴。
一种幸福是看着希望的人幸福,一种是遗憾的缺失,希望有人可获得真正的幸福。
她想起好奇心泛滥的纪子。纪子可侍奉父亲。而她不能,与亲人遥遥不可见。
她羡慕颜已,羡慕纪子。
颜已运气尚好,她运气不佳。
她平静的对一少年说明身份。
少年诧异。
她向他走来,少年不由退后,脸色微红,心里半信半疑。
“你做甚么。”少年说话有些吞吐,表露紧张。
她上前几步,与他保持距离停下。抬手指了指喉咙,“未有喉结。”
少年凝着她的喉咙,又上移看了她的脸,似被吸引移不开,盯着她好一会。
“你……”少年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也不知信了没。
她拱手鞠礼,耐着心里的急切,“回头与你解释,若见不惯女子教你们,我便离去,但别揭发我。”
少年一怔,做了思考便离开迎接圣驾。
她阖上美眸,墨汁从头淋下。
上述的少年,粘人鬼,韦匪。
“夫子,嫁与我。”韦匪侧首凝着她神色认真。
“夫子,我不介意你……是老女子。”熟悉后,被拒绝几次,半开玩笑的道。
“夫子……我该如何。你……我没了办法。”韦匪神色失落。
“夫子,想将你娶回家中,不让别人看你。”韦匪目不转睛凝着她轻声道。
“夫子嫁与我可好。”
“夫子……”
夫子……。
她被烦死了。
追溯一年前,不知几世纪……就称它为沐棉儿十八年,呃,莫与年号联系,请不要在意细节,精彩即将上映……一小段。
“老女子。”她撇嘴。
是么。
在梳妆台前,凝着铜镜。绝美的女子,脸上未有一丝皱纹。她莞尔,怔楞,气愤,蹙眉。她又凑近铜镜一分,略大幅度的笑了笑,细细看着额头,两处眼角,眼袋,唇上,鼻梁,颈上。满意而笑,果真依旧美丽。转眼笑意敛起,还是不放心,对洗漱台的清水细看一番,阴险一笑。
她坐在案前,翻看一会书,心绪不知所向。现代是甚么年份……已经不关她的事。沐棉儿,十八。加起来……不能对等的。辕珂的思想只有十七,永远停在那年,沐棉儿仍在成长,不同的……无比怨念韦匪,第二次她绝不忍他。不幸的是无人看到第二次,韦匪实在识趣的很。
为何想起韦匪,主要在于韦匪的家慈。前不久,令堂亲自上门找了春秋博士,也就她。韦匪常与颜礼郑智一起,一年半载的,难免引人怀疑。
令堂关心令郎,感慨涕零。担心令郎有何不妥,又不好启齿,磨蹭半天,她是早就听懂,但不好说。令堂无奈叹气,就是……她也不想这般耗着。笑答,明白的。
令堂尴尬垂首掩面而笑。
之后,好说。
“匪儿他……不愿娶妻。他有喜欢的女子,可却未曾见他与女子来往,反而与博士走得亲近些。”
意思她明白,就是令堂的令郎有喜欢春秋博士的嫌疑。问题的确将她难住了。
他们是男子与男子,虽彼此知对方的性别,不过只是夫子与学生。未有继续发展甚么的念头,小手都没拉过,跳跃式更不可能了。这解释于令堂而言实不妥当。
她未想出合理说法,令堂先开了口,“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令堂话到一半难以启齿。
见此,她道,“夫人,明示我该如何便是。”
“这……”令堂为难。
“无碍。”
“博士容貌俊甚至……美,若是女子我会同意匪儿娶你。”令堂道,神色惋惜。
“与你一起,我不得不承认,匪儿长大了。”令堂袒露欣慰之色。
“可你们的感情不容于世。后代家族兴旺的责任,香火还得延续下去。”令堂秀外慧中,识大体。未有鄙夷,只为责任二字。与世人相比,她的思想的确超脱了。
“他应娶妻生子,按着原有的生活。所以,博士,实在抱歉……”令堂眼里的愧疚,毫无做作之态。
“夫人莫自责,我与令郎是夫子与学生。若还有别的,是朋友。”此状况下,如此解释冠冕堂皇,像是掩饰情伤。但却真心实意。替她所剩挨板子的人,相识一年的人,她怎会不将韦匪当朋友。
令堂怔楞,隐忍甚么未说出口,叹了叹气,“博士会找到愿陪你的女子。与她携手到老。”
“谢夫人。”
令堂话说完,她想颜礼郑智明白不过。令堂也未再说,颜礼郑智该如何,料定颜礼郑智与令郎的感情坚定。她想颜礼郑智需一人静静,不便打扰。
事原是一个闹剧,似笑话,却无调侃的理由。
韦匪的家慈将话带给他。不等次日,韦匪便来找她。
他说,“我要成亲了。”不知他是用怎样的神色看她,他的话里透着哀伤。
恭喜卡到喉间发不出。“好啊。”她回轻松自在。
“你嫁给我可好。”
“不好。”她未犹豫便脱口而出。
韦匪凝着她,她垂下眼睑。过了许久韦匪移开目光,“我可见你穿一次女装么。”他问,带着一丝哀求,他毫无把握。
这次她回,“对不起。”这句话,她方才便想说。
韦匪唇边划过一丝笑意,沧桑悲凉。
“弱冠礼你不来,成亲亦是不会。你不愿嫁于我,就是让我见你真实的样子都不可。我已不是你的学生,我们不是朋友么,可你将我置于何地。”
她应给他希望,使他们之间剪不断的牵扯,将他将来的夫人置于何地,如此才算不辜负朋友么。
她一语未发,韦匪,选择往好的方面想,他的乐观早已领教了。她的沉默很明智,韦匪当真被气走了。
粘人鬼。韦匪。朋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