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落金满地。
默默地起床穿衣,尽量不弄出一点声响。我安然望着躺在身边睡得依旧深沉的风,不禁一阵窃喜:挨了十天了,是该让他歇个够本。
说是窃喜,其实心里也是无尽宽慰吧。看外面时候该也不早了,得为他准备点什么充饥……
“娘子,早啊。”
突然被人从背后温柔地抱住,我蓦然一惊,却发现手也已被他从背后轻轻握着。“……以为你还在睡呢,居然敢玩我。”我做出嗔怒的模样回头瞪他一眼,他却趁机在我的唇上浅浅呷上一口:“这个算赔罪。”
“你!”我真是哭笑不得,昨天还深情款款的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活泼了?“累了十天还不多休息会儿,起那么早做什么。”
“哟,看来我们来得不巧啊。”
一个略带酸味儿的笑闹声飘然入耳,接着便听到有脚步碎碎的声音。风的眉毛无奈地一耷拉:“挖苦我们呢?”
我转头望去,却见蝉英和左雨大哥一脸窃笑地走进来,目光里带着一丝“奸计得逞”的狡黠。我这才突然意识到风的手还环在我腰上,便立即推开他,脸上一片红热。二人哈哈大笑,我知道我的样子一定很傻很小孩。
“没碍着你们办事儿就成。”左雨大哥半带挑逗地搭上风的肩,还象征性地挑了挑眉。风一愣,许是听出什么言外之意了,竟后缩三步撇嘴说道:“瞎说什么呀,昨天我和梦什么事儿也没有。”
“真的?”蝉英竟也来凑热闹,“我可听说‘小别胜新婚’呢,更何况你们还是‘大别’,岂不是……”
话还未尽,二人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朗朗的大笑噪得我站不住脚:“……我和风什么事也没有,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你们不要胡乱想象啊!”
“好啦好啦,你们都是夫妻了,有没有事儿也没大问题呀。”左雨大哥强扶着桌子边笑边艰难地说着,我看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恨不得打他两下。然而还没等我说出后话,蝉英竟闪电般回复了原有的严肃:“好吧,既然你们都醒了,我便把方才我和左雨商量的事情告诉你们。”
我一惊,难道又是关于绝严的?
“延维魔已经复生,梦的玉符又已经破裂,仅靠我收集的那点寒魂残气是不可能与延维抗衡的。我和左雨打算去找我师父,取出真正的寒魂,待下一次延维魔再从风的体内窜出之时将它一举消灭。”蝉英冷静地说着,“不过左雨,我们得带上梦。她的伤还没痊愈,即使她有阴阳剑在手,也不一定可以自保。至于风,你还记得冰心诀么?”
风颔首:“自然。”
蝉英亦点头,道:“这样最好。左雨,你去准备他们的早点,我们一会儿就动身。风,这一路上不知又会发生什么情况,一旦感到身体出现异常,便即刻运冰心诀散魔。别忘了,梦可是归你保护的。”
“明白。”他坚定地答,我感觉到我放于膝上的手被他紧紧握住。
左雨大哥望了蝉英一眼,也不多问,便起身出外面去准备早点。蝉英望着那挂在墙上的双剑,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最终却也没有说。“寒魂封印地会很冷,记得引真气护体。”她将这话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我一顿疑惑:寒魂封印地我们不是去过了么,为何还要提醒一次?
这里竟不是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地方。
虽然同样是冰雪覆盖、白茫一片,然而在这个地方我们却根本难以看清眼前的东西,或者说根本看不见——厚厚的雪霜把空气冻成了浓重的冰雾,地上也已不是雪沙,而是厚厚的坚冰,到处白冷冷的晶莹。
我不禁裹紧了衣襟。即使运了真气护体,然而我还是感觉到极冷,许是我的修为实在太浅吧。然而不待久,我便感到另一股真气——自我身后传来的——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的体内,带起温暖的气流。我转回头,恰好对上风古玉般的双眸,倏忽,便相视一笑。
风,谢谢。
蝉英走在最前,左雨大哥随后,我第三,风殿后。她用那充盈着冰蓝气浪的手指点拨着白茫茫的冰雾,在她走过的地方,冰雾便让出一条道来,我们方可看清眼前景物。
待到一个巨大的冰洞前,蝉英便停住了脚步。身后的冰雾,顿时重重合拢。
“进去吧,这里便是我师父守护寒魂的地方,亦是寒魂真正的——封印地。”她开口说道。左雨大哥探头进去,问道:“洞门大开,不怕歹人潜入?”
蝉英先行走进洞里去,亦同时解释道:“寒魂的开启需要启动冰魄符,而这世上只有师傅的阴力能够达到启动冰魄符的顶尖境界。”
便再无言。三人跟从蝉英往里走去,这洞中,倒真与那时去过的冰洞没有二样,冰锥倒挂、晶莹遍眼。洞很深,且多岔路,看来是特意设来防歹人的。
我已感觉我们四人是走了很久了。
蓦然,远远地,我看见数盏幽幽蓝火悬于冰壁之上静静燃烧,雕凿成高台的冰座上赫然显现出一个人形来,看那姿态,似是在打坐。蝉英抬手示意我们停下,自己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行礼道:“弟子蝉英拜见师傅。”
我等待着廖符义的回应。这神奇的女子,据闻曾经貌动天下,且武功高强,本可以登上盟主宝座,却突然退出武林大会,淡然潜入深山,看守寒魂,且年岁的流逝,并未消耗她的美貌。在我小时我便极想见她一见,今日是终于有机会了。
然而,廖符义却没有回应,那打坐样的姿态,更是一动不动。
“……弟子蝉英拜见师傅!”蝉英又加重了口气,然而高台上仍没有回应。
“……”
蝉英沉默了,目光似一直直视前方,雕塑一般久久不动弹。左雨大哥的眼底掠过一丝担忧,正想走上前去,却见蝉英缓缓站起来了。我看见她双手间又出现了那如冰蓝蝴蝶般飞舞的炫美气浪。
忽然,我们三人便被一团不知哪里来的浓重冰雾包围,四下顿时被遮掩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难以透进!风立即将我纳入他的怀中,古玉般地双眼顿时化作警惕的鹰兀;而左雨大哥的眼底除了惊讶,却是更多的慌乱和担忧。
蓦,又是那般突兀地,冰雾消散,四下重又明晰,然而我却惊异地发现,我们三人已然身处冰洞之外!
“怎么回事?”我惊然叫起来,左雨大哥却是一脸担忧的平静:“……蝉英,把我们送出来了。”
“为什么?”我上前去问道。
左雨大哥并不回答,只是深深凝望着那深不可测的冰洞,眼底的担忧和慌乱,竟不比这冰洞的深度有差。心顿时怦然一震,一种奇怪的预感在心头蒸腾开。
“等吧。”左雨大哥喃喃着,单手支着冰洞外壁,背对我和风。风微微启唇,似乎要说什么,犹豫一番,终于是没有说。
静默无言。风无声地把真气过到我体内以维持我的体温,左雨大哥,则一直静静凝望着黑咕隆咚的冰洞。他的背影,第一次让我感觉有这种异样的担忧。
不知过了多久,冰洞内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