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唐?白居易
“哈哈……”空旷的雪境之中，就只听见这声恐怖的笑声，在山岭之间不断回荡，玉面修罗下去了已经很长的时间了，半天都没见反应，而那个发了狂一样笑着的女人，是不是也该歇一下？
“你在笑什么？有什么那么高兴的？”刘可小心翼翼地问着。
“那个玉面修罗，此次下去，是必死无疑，就算我不下毒，他也别想着能活着离开祁连山！”就算他能幸运地捉住了尊龙，他也命不久矣！
“什么祁连山？这里到底是哪？”刘可急忙走上前，焦急地问着，怎么从来没听过的样子，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谁知道，那毒娘子竟然就这么又点了她的穴道，“小姑娘，你就安分地当我的试毒品吧，反正这个玉面修罗的下场也会和你一样！”
她什么意思？刘可正要问清楚呢，突然平静的泉眼上波浪翻腾，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水中跃出，只见着一道彩色的，蓝红混合的光芒从黑影中蹿出，冲向毒娘子身上！
毒娘子大惊失色，急忙卷起衣袖，将撞来的东西收进。而更快的是来人的掌风，在她刚接到尊龙的时候，拍向她的肩膀，她只来得及一闪，并且将在她身边，被点穴的刘可推了过去。玉面修罗收掌为拳，击向旁边的雪石，瞬间四分五裂。
眼见刘可就要直挺挺的掉下泉水，他赶忙将她抓住，这才看出这女人又被制住了穴道，解穴之后，将她推到安全的地方。
“小伙子，就算抓鱼不容易，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毒娘子将尊龙收好，站定着看面前怒气冲天的男子。
“尊龙身上果然有毒！”他冷冷地说道。
“瞧你说的这什么话？如果有毒，你还能站在这好好的吗？”
“足够对付你了！”说完，再次挥掌而来。
“是吗？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毒娘子怀抱着尊龙，一边周旋着，一边寻找可趁之机，“我不防实话告诉你！阴阳蛊根本就没有解药！这根本就是苗疆一种控制人心的蛊，只有杀了下毒之人，此毒才能解，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方法！我唯一做的，仅仅是增强它的毒性而已！”
玉面修罗心神一伶，竟然一时让气愤冲昏了头，让毒娘子有了机会反击！身上中了她的毒掌，而他也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毒娘子打伤。他直接摔进了泉里，快地让跌跪在旁边的刘可抓不住。
刘可在泉水边，想了一下，也纵身跳了下去。
而原本负伤的毒娘子哪敢久留？眼见两人都跳下了水，不趁现在离开，更待何时？不用多考虑，毒娘子连滚带爬逃走了。
跳进泉水的刘可，才知道这水里有多寒冷！而清澈的水，轻易地就让她看见了那个受伤昏迷的玉面修罗，正在慢慢往下沉去！这泉水，深不见底！刘可当初幸好还在大学的时候精通游泳，不然，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个玉面修罗，只有死路一条咯！
用尽力将那男人拖了上了，环顾四周，再没发现毒娘子的踪迹，大概是跑了吧？刘可一边哆嗦着，一边轻拍着玉面修罗的脸，就见他的脸白里透青，而且一直都没有呼吸，大概是进水之后就昏迷了！看起来，水已经堵塞了他的呼吸器官！怎么办呢？对了，人工呼吸！
刘可深吸口气，然后对着男人吹进他的嘴里；按压他的肚腹，之后再吹气，再重复，直到男子嘴里终于呛出一口水，她才放下心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唇齿相贴，但是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心里单纯只想着救人，好象这个男人，是自己现在唯一能依靠的救星！
但是，这个男人将来在她生命中所占的分量，是连她都不知道的重要。
躺在地上的人终于张开了双眼，那黑地像深潭的墨色盯着自己好一会才道：“姑娘，怎么是你？”
刘可一屁股跌坐了下来，一边抖擞着身体，一边颤抖着说：
“不必谢我，你刚才救了我，现在我又救了你，我们就算扯平了！”
玉面修罗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自己似乎是昏迷过去了，按道理，自己应该呛着水，除非有人给他渡气。
想到这，连忙低头：“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刚才姑娘给在下渡气，实在情非得以，还望姑娘见量，如果以后有任何有损你清誉的事，只管来找在下，绝不推辞！”
一堆姑娘在下的，听地刘可头晕眼花，而身体是承受不住地越来越冷：“你先别说了好不好？我快冷死了！”
玉面修罗看着她抖着全身，而脸色似乎有些发紫了！
他将刘可转身，运真气在双掌之上，这才发现，这女孩似乎不懂武功？那刚才她还命都不要地跳下来救他？就算水性再好，毫无武功修为的人是抵受不住水里的寒气的。
一股热力从贴在自己背后的双掌传到她的身上，感觉着身体又暖又烫地，就像是被熨斗在熨着，而身上的衣服竟然也干了！真神奇！这是什么？气功吗？
当玉面修罗收功的时候，刘可身上已经全干了！
“谢谢你啊！我现在舒服多了！也一点都不冷了呢！”
“只要姑娘你没事，在下也放心了！”玉面修罗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却仍然回头对刘可说着：“姑娘日后若是有了任何麻烦事，可直接到定江府上官家找上官凌！”
刘可听见他这么一说，高兴地眨了眨眼：“真的？！你可以帮我？”
“是的！”
“你就是上官凌？”
“没错！”对这个救过自己一命的女人，他也没什么好隐瞒。虽然玉面修罗的真名以及身份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
“那你帮我做一件事！”
……
第二天，从祁连山上走下来了一男一女，男人的一身黑色劲装，头戴黑色斗笠；而跟在他身后的一名女子，穿着过于蓬松而老旧的衣服，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打扮地像个道姑，身上还背着一个奇怪的包袱，两人就这么走进了祁连山下一家小镇的集市。
坐在一家茶寮里，刘可看着身边的人，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大！这些人也太夸张了吧？个个穿地就像个古代人！还是问问身边的这个人比较妥当，免得出丑！
“上官！你们这里的人与世隔绝了多久了？”不会是唐朝遗孤吧？看那些女人夸张的头发啊！
“刘姑娘，这里出去就是定江湖发源地，所以交通并不阻塞，算不上与世隔绝！”上官凌不愠不火地回答着，不带任何的情绪。
“你不觉得你们穿的衣服，还有你们说话的方式，都怪怪的吗？”这人，感觉神经还是正常的吗？全天下的人都怪到一堆了，他完全当没看见！
最怪的就是你！
不过上官凌聪明地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刘姑娘，咱们大宋朝的子民都是这种装扮！等会我会带你去集市上采买些适合你的衣物。”可能是和家里的生意有关，看见有人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就看不过去，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是，就只见着这个救命恩人在听见自己说完的话后，傻眼了！
“刘姑娘？刘姑娘你没事吧？”她怎么了？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没！没事！你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惨白一张脸。
自己说什么了？
“前面的集市给姑娘你采买些衣服！”
“不！不对，是上一句！”
上官凌仔细想了想，重复道：“咱们大宋朝的子民都是这种装扮！是这句吗？”
没听错！她一个字都没听错？
“你是说宋朝？那个赵匡胤的宋朝？”
“虽然前朝皇帝已经驾崩，但是皇上的名讳，我们寻常百姓是不能说的，口不择言，会招至杀身之祸！刘姑娘还是小心为好！”
天！这个宋朝的人在教她别多嘴，否则要砍头？
她现在喝的是宋朝的水！
坐着的是宋朝的椅子？
她回到几千年前的大宋朝了？!
“刘姑娘你没事吧？”看她的整张脸，已经惨白了。
“我没事！你等我一下，我要去上个洗手间！”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而上官凌连洗手间是什么都来不及问，就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这个女孩，还真奇怪，听她说的话一知半解，看来似乎是方外人士。
站在一排木制的，所谓“茅厕”的外面，刘可像是傻子一样地盯着。就算她不相信，现在也不由得她不信了！对面那玩意就是古代的公共厕所，用茅草搭的棚子，其中又用木版隔开，而就在刚才，她还看见有个女人走了进去，当然，那个女人也是宋朝人应有的样子。
她真的来到古代了？！
“天啊！你疯了吗？看清楚我是谁啊？我是刘可，活生生，好端端在现代社会里活着的人啊！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好不容易才脱离家里独立，我还没挣到什么钱，就连谈个恋爱也失败了，更别说，我还没结婚啊，哪怕穿上一次婚纱也好啊？结果，你就把我送到这种连上个厕所都没自来水冲的地方，你让我怎么活啊！”
她就如同疯了一样，面对着一排厕所坑大吼大叫！
“嘎吱”厕所门板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畏首畏尾的中年妇女，看着她好害怕的样子，气愤当头的刘可吼了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中国人啊！”
妇女的反应是，迅速地扭头就跑。
哎……还能怎么办？只能回去了。刘可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挪地走了回去，结果，在她回到茶寮刚才坐着的地方，上官凌却不见了踪影。
什么？那个古代人呢？难道他丢下自己跑了？
“可恶！他一定是觉得带着我上路麻烦！就知道人都是不可信的，尤其是这群古代人！”她焦急地四处看着，觉得心里一阵恐慌。
这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就连刚才自己救的人都扔下她一个人走了？！怎么办？她现在一个人要到哪去？肯定是回不了家了，又找不到其他的人，谁也不认识，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她越来越害怕，就快哭出来了！
“刘姑娘？”一个熟悉声音在背后响起。
刘可急忙转身过去，看见那个熟悉的黑色衣服，冲上去就紧紧抓住了！
太好了，他没走！
将眼泪压了下去，可抓着他衣服的手却在轻微颤抖着。
“你怎么了？”上官凌低声问着，注意到了她的手。
“没，没事！”幸好他没走，幸好他守信！幸好他是个好人！“你刚才去哪了？”
上官凌拿起手里的包袱：“准备了一些干粮！我们等会就直接从定江湖出发，走水路搭船到定江府，等到了我家，再说后事吧。你放心，答应姑娘的事，在下一定会做到！我一定帮你找到你的朋友们！”
这个男人是值得相信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刘可就知道了。
看见他的第一眼，明明就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在看见几乎裸体的她的时候，在和那个毒娘子对峙的时候，他还有闲暇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将自己遮盖住！
明明知道尊龙有毒，明明知道那毒娘子没安好心，虽然不知道为了谁，还是二话不说就跳下了水里！
明明自己有能力对付那毒娘子，是为了抓住被点穴的她，才遭到毒娘子的暗算！
这个上官凌，真的是个好人啊！
所以她才会要求：“那你帮我做一件事！帮我找到和我一起的朋友！之后，我们就两不相欠！”只要找到付小丽、文洁，还有冯利雅她们，她和他就再无关系了！
北宋政府为了把大量粮食，从江南经运河运往京城，于是大量建造漕船（粮船），而定江湖就是联通江南到京城的要道。而此刻的上官凌正带着刘可搭乘着某辆漕船前往平江府，也就是上官凌的家里。
根据他的说法是，在他家中有个人中了奇毒，必须要去解；而上官家因为长久以来的乐善好施，家中食客万千，在江湖中也有不少的朋友，也会是个打探人的好去处。
虽然刘可一开始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仔细一想也没办法了！
因为，就连她落的那个地方是哪自己都不知道，而那雪山上除了毒娘子的茅草屋，什么都没有，就连个多余的农家猎户什么的都没！
在他们下山之前，其实还去过山上的那个茅草屋看过，里面什么都没了，原先的草药都被损毁，而原本的那个木桶也被劈成两半，应该是那个毒娘子干的。但是看上官凌的模样，似乎还在找另外的东西，但是也没找到。刘可倒是满开心的，至少，她还发现自己的背包，不过里面除了钱包和一些换洗的衣服，就只剩手机了，问题是拿这些有什么用？就算有钱，谁会收人民币？都用银子的！至于手机，难道在这里几千年前的大宋朝拨110吗？切！
反正这个上官凌答应了要帮自己，他就一定会做到！不管怎样，她就是这么相信的！
走出船舱，刘可想透透气，结果却在船头看见了那个一直用头戴斗笠的上官凌！奇怪了，他的样子又不是见不得人，干嘛一天到晚地将自己藏起来？最奇怪的是，随着离平江府越来越近，总觉得这个上官凌似乎有什么心事，话是越来越少了！他的为人是没有问题，对她这个救命恩人一直是有求必应的，但是说起话来有板有眼，不开口还好，一说话就是什么姑娘在下，之乎者也，闷透了！谁知道，在这一路上他的话变地更少了，简直要憋死她嘛！
“喂，上官凌！”她朝他走了过去。
“刘姑娘！”他回头招呼着。
烦！能不能别姑娘姑娘地叫？怕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宋朝吗？天天用那怪腔调提醒她！
“你能不能别叫我刘姑娘啊？”烦死人！
“那……”第一次，和女人说话让他皱眉。从没想到和刘姑娘说话，还要花心思去想她心里在想什么，因为自己上次说的话，似乎有激怒她，不然也不会一个人走开。
“我有名字，你直接叫我刘可就好了！”
“刘姑娘，一般男子是不能直呼女方的姓名！”除非两人有其他的关系。
“为什么？”叫个名字而已，至于吗？
“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我们不是朋友吗？”至少对她来说，这样的朋友很好用，一直帮她，一路上的花费都是他付，自己有吃有喝的像个累赘。
朋友一词，让上官凌的心里一震，是吗？她将他视为朋友？他上官凌，累其一身的，不就只剩下朋友了么？
叹息一声，他幽幽地开口：“也好，那么以后我就直接称呼你为刘可吧！”
“不用，直接叫我可，方便一点！至于你嘛，应该比我大，我就直接叫你大哥了！”趁他还没觉得她烦，先认个哥哥比较保险，以后还有个人照顾自己，至少看起来在这古代，自己再不是无亲无故的人，一旦有什么事，就可以直接去找他！
无论怎么想，这买卖都很划算。
“好！那你就叫我大哥，我也直呼你名字，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商量！”毕竟，这女子为了救他，将自己的清誉给搭上了，自己照顾她一生也是应该的。
“对了，你一个人在这看什么呢？”刘可好奇地挨近了他。
大概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所以从来不让人近身一尺的他，竟然就这么放任这个叫刘可的小女人靠近自己。
“在看水！”
“水？水有什么好看的？”她转头看过去，才发现眼前的奇景。
波澜起伏的湖水之上，青山环绕，前面似乎没有尽头，而和天相连的只后碧绿的湖泊，仿佛全世界都在自己面前！湖边的风，将船帆吹满，几层大厦那么高的漕船气势磅礴地向前行驶着，好不威风！
刘可都被这奇景所震撼，念头忽现，爬到船头，站在了船帆之前！大声叫着：“I’m the king of the world！”直接将泰坦尼克号的名句抄袭了过来。哇，好酷！原来站在这上面是这种感觉！
“小心！”上官凌只能站在她身后，准备着她摔下来接着她的身子。
“大哥，你感觉到没有？这水，还有山！就连风吹着都好舒服！”刘可撑开双手，感受着风调皮地将自己的头发吹乱。
怎么她都不怕吗？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女子，和他所认识的女子完全不同！
没有深闺女子的娇羞和才情，谴词用句平凡朴实，却让人知觉着她的真；
没有江湖女子的霸气和性格，感情却随性而至，即使对他有救命之恩，却毫不在意自己的清誉被损，只交换寻找朋友的条件，并且各不相欠！
不是战场娥眉，亦不是皇亲国戚，却有着不若寻常人家的胆识和见识，记得面对毒娘子的时候，这女子眼中并无一丝慌乱，沉着冷静，并且还勇气可嘉，这才能救他一命！
这样的女子，到底是从何而来？
但是至少，和这女子一起感受大自然的清爽快意，尤其是听见她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声，原本因为一些往事而困惑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也许，他的心里，正希望，有这么一个人能陪伴在他身边吧？哪怕仅仅是这么一些笑声，也能告诉他，活着，是值得的吧？
就算，此刻那个阴云密布的上官家……不是他能生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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