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什长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地从城楼上下来，先是看了甘罗等人一眼，然后指了指甘罗手里的人头，支支吾吾地问到：“贵使可否把这人头给我确认一下，我也好在城尉那里交代交代。”
“可以。”
甘罗把赵攸的人头像抛球一样抛给什长，什长一把接住，凑上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倒也不嫌恶心。
“没错，是赵攸。这家伙真是目无王法，该杀！该杀！”
什长连说了两次，显得有点高兴，有趣的是，什长接到人头之后并没有还给甘罗的意思，这跟甘罗预料的一样。
甘罗暗暗笑了笑，顺水人情倒也大大方方地送出去了。
“阁下既已确认无误，烦劳携此人头通报城尉大人禀明情况。另外，那些个赵攸的手下贼心不死，定会追到涉城来再加谋害，望请加强城中巡查，以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什长闻言，心头一阵窃喜，抱着颗沉甸甸的人头像是一包钱似的，连连点头道：“贵使放心，我一定禀明城尉大人，想来贵使连夜受累已疲惫不堪，不如先到驿馆暂歇，也好休整休整元气？”
甘罗嗯了一声：“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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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城的驿馆是城中央的一处大宅，一个赵兵将甘罗们带过来之后，大概说了下情况，然后使团里的随从出示了文碟进行校验登记，管事之人便安排了几个房间让甘罗们休息。
未几，天已全亮，道路上人流渐渐拥挤起来，吵杂着各式各样的声音，一队兵卒立在馆驿的门外，神情戒备。
甘罗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章邯跟在后边，似乎并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章兄弟有话要说么？”
章邯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少庶子，竹城遇险之后，我等何不归于秦国另作打算。虽说现在我们进了驿馆暂时安全，但此地毕竟是赵国，赵攸的手下若是潜伏跟来，我们一路上不好对付。”
甘罗太累了，他的脑子很乱，老实说，他此刻只想一头栽倒在床榻上赶紧入睡。
略作思忖过后，甘罗轻轻叹了口气，回答得异常疲惫：“其一，此番吾等入赵，乃是身负重责，若竹城遇险后逃回秦国，自可安全无虞，但出师不利狼狈而回，岂不寒了朝廷上下之心？其二，吾等奔赴涉城，只需抢在赵攸手下的前面道出此事，事情原委如何便可由我们来说，不怕他们贼咬一口，此地城尉得知，也定会派人保护我们，吾等便能逃脱险境得以休整，赵攸手下贼心不死，我们迎难而上便是，只是今后吾等须加紧提防，切不可大意。”
甘罗说完这话，拖着异常沉重的步伐迈进屋内：“章兄弟，此行之险你我皆知，竹城之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后面的路还会更加危险，你...应该清楚。待吾等功成归国，不枉大王与君侯的信任，那时便是我们扬名立万之时了。”
吱呀...
门关上了，章邯怔怔地楞在原地，内心感到一阵羞愧。自己一个武夫，竟不如少庶子文弱之身那般有魄力和胆量，稍稍遇险便想着知难而退，实在可耻。
章邯没有去休息，他回到房间后，第一件事便是和其他人商量道：“外面虽然有人帮我们看着，但我们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从现在起，我们两个时辰轮换戒备。”
章邯扫了一眼众人，挑了两个人出来，然后带着他俩在众人休息的房间外守备。
这一日过得很快，甘罗一觉睡到天黑，连午食也没进，醒来之时，馆驿之外站着一批人马，是城尉带来的。
城尉在楼下坐着等了甘罗很久，早已不耐烦了，若不是甘罗的手下塞了些钱财，不停地赔罪，恐怕他并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甘罗推门出来，一个随从就在外面侯着。
“大人，此地城尉就在楼下，已经等候多时。”
甘罗点了点头，朝楼下走去。
城尉是一个精瘦男子，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出头，模样带了几分痞气，见甘罗终于出来了，先是歪着头地鄙了一眼，然后揶揄道：“贵使好大的架子啊！”
甘罗勉强赔了一笑，拱手道：“让大人久等，吾之罪也。”
“贵使何罪之有哇，我看是有功才对，不是才杀了一个赵攸么，让本大人好生佩服哇！”
城尉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说话之时连正眼也不瞧甘罗一下。
这城尉之意甘罗又如何不知，说到底，赵攸终究是赵国的人，甘罗一个秦国使者在赵国的地盘杀了一个城主，来到涉城没有第一时间城尉亲禀，确实不大合乎规矩。
甘罗坐在了城尉对面，亲自斟满两樽酒，一饮而尽：“大人见笑了，本使杀赵攸实属无奈，还望明察，如今侥幸得脱，全是倚仗大人之力，替吾等派兵护卫，未让赵攸的手下有可乘之机，多谢、多谢。”
甘罗的一樽酒已然下肚，那城尉却仍摆着臭脸没有丝毫要喝的意思。
气氛凝滞片刻，甘罗赶紧给随从递个眼色，随从会意，便拿了一袋东西出来。
甘罗接过袋子，放在桌上推给那城尉，又赔罪道：“大人海涵，本使来到涉城未亲自向大人禀明，实在欠妥，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请大人收下。”
城尉瞟了一眼那袋子，见其貌不惊人，只有拳头般大小，心想这臭小子居然拿这么点钱币来打发，心里又要冒起火来，根本连拿都懒得去拿。
甘罗招了招手，吩咐一个随从去做事，随从倒也聪明，亦步亦趋走到城尉身边，把那袋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口子，只让城尉看到，而城尉后面站的那些兵卒根本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人，您看这...合不合您的心意？”
城尉觎了一眼那口子里面的东西，瞬间脸色大变，两只眼睛里充斥着金灿灿的光芒，方才还板着的脸立即就笑了起来，然后一把将那袋子揣进了怀里。
“咳咳...”城尉干咳两声，化解尴尬道：“贵使既已知错，本大人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赵攸之事本大人将于书信中写明，并递交王上，也好让王上知道贵使之不得已处。”
“多谢大人。”甘罗拱手再道，说完又斟满一樽酒再饮而下。
这一次城尉给了面子，也把那酒喝了。
“此处馆驿酒菜欠佳不好招待贵使，不妨去我的府邸进食，也好让本大人替你们安排车马，如何？”
果然呐，钱是个很好的东西，甘罗暗暗笑道。
“如此，便打搅大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