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武媚拿着一只蜡丸捏在手里反复把玩着。她说:“徐敬业南渡长江攻陷润州,再北向与李孝逸战于高邮,徐敬业初战获胜敌寇士气大振,我军连连败退。朕的天下堪忧以!”
“皇太后姑母,臣以为逆贼徐敬业以还政于庐陵王的名义发起叛乱,韩王元嘉、霍王元轨位列三公,自持为高祖后人,地位尊贵,他们素来与庐陵王李显往来丛密,韩王元嘉、霍王元轨与徐敬业必有勾结,臣请处置他们。”武承嗣说。
“臣以为皇太后代陛下听政,名正言顺,诸王心中怕是多有不满,请皇太后姑母早做决断。”武三思随声附和着。
武媚看得明白,武承嗣与武三思想借着徐敬业之乱剪除李唐诸王。武媚却知道武承嗣与武三思庸庸碌碌出的些馊主意。她正欲驳斥他们。
“臣以为不可。”裴炎站出来说,“韩王元嘉、霍王元轨贵为皇叔,地位尊崇,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真凭实据,冒然定罪,必然是李氏人人自危,天下惶恐。”
“如之奈何,裴卿你给朕出个什么好主意呢?”武媚用平淡的声音缓缓开口,以掩饰她内心的焦虑情绪,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的任何弱点。“莫非你在顾忌疼惜你的好外甥薛仲璋伤心难过?”
“太后言重了。”裴炎郑重其事地说,“臣为官多年从未偏私过自家亲情,这一点太后也是知道的。”
“那么扬州叛军如此猖狂,你身为宰相居然不议政讨伐,悠悠闲闲,难道不是失职吗?”
裴炎沉默,半晌方道:“臣之所以悠闲度日,是因为臣的确觉得不必恐慌,只要太后有心解决,叛军成不了气候。”
武媚挑眉看着他,微笑着,难以捉摸。
裴炎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李敬业作乱之所以短短十日就有十万之众响应,乃是太后代皇帝问政的缘故;皇帝年长,不亲政事,故坚子得以为辞。若太后返政,则不讨自平矣。”
武媚只觉得血气上冲,她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时竟有晕眩的感觉。她用手紧紧地抓住龙椅的扶手,努力的让自己站平稳。朝堂上,大臣们惊恐万分的看着武媚看着裴炎。他们有的在心中连连赞同裴炎,有的表示忠于皇太后,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在悄然观望着看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裴炎抬起头看着武媚的凝滞的表情,叩拜说:“请太后还政皇帝!”
武媚紧紧地盯着那个拜倒在地的人影,淡紫纱帐在空气中摆动着。武媚突然莫名其妙的冷笑着。满朝文武震惊于裴炎的大胆,震怖于太后的盛怒,他们噤若寒蝉,偌大一个朝堂仿佛凝固了,宁静的可怕。半晌,一个尖利的语音划破沉寂,监察御史崔詧出列上奏:“裴炎受先皇托孤重任,独揽朝纲,大权在己,若无异心,何故请太后归政?”这话像箭一样刺入武后的内心深处。隔着淡淡的紫色纱帐,她看着裴炎。
武媚攥紧双手紧握成拳,控制住发抖的身子,她走下龙椅,走到御阶上,直视着裴炎。“说得不错。”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怠慢军机,乘危逼宫,裴炎,你可知罪?”武媚挥挥手,说:“羽林卫何在?把裴炎押解下去,关入天牢; 令人左肃政大夫骞味道、侍御史鱼承晔将裴炎审理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