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车马缓慢的行走着。重翟车上,武媚仔细的服侍着李治。李治面容憔悴,气若游丝,“雉奴,你一定要挺住,媚娘不能没有陛下。”武媚心想,她明白李治大限将近,她紧紧地握着李治的手,生怕他会从自己身边悄无声息的走掉。“禀报皇后娘娘已经到了洛水天津桥,各位大臣们已经在跪迎陛下与娘娘了。”崔德顺说,“他们都想叩见陛下一面。”
武媚打开车帘,看见大臣们与百姓乌压压的跪在道路两旁,肃静萧瑟。“陛下,陛下。”武媚轻声呼唤着,“诸位大臣与百姓们跪迎陛下,请求见陛下一面。”
李治睁开微弱的目光说:“让朕看看朕的天下朕的子民。”武媚掀开车帘,李治挥着手。“陛下!”“那是陛下。”大臣们与百姓山呼着。李治微笑着。
“陛下,天下臣民无不真心爱戴陛下,真乃我大唐之福社稷之福。”武媚说。
“朕还可以为臣民们做些什么呢?朕要改元弘道,大赦天下。朕还要登上则天门城楼亲自宣布大赦令。”
武媚此刻只能尽量的满足李治的一切心愿。“好,陛下走到哪里,媚娘就陪着陛下走到哪里。”
“摆驾则天门。”
则天门两重飞檐,状如凤翼,展翅欲飞,恢宏壮丽。“陛下,让老奴背您上去吧。”崔德顺说。
“不,朕可以,朕要一步一步亲自登上去。”李治说。李治推开崔德顺的手,一步一步踏着台阶而行。武媚紧跟其后。
李治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了,直不起腰来。“陛下,您歇一歇再登顶吧。”
“朕可以,朕一定可以。”
李治走到则天门上,便累得没了力气。他扶着玉石栏杆,远眺洛阳,繁花似锦,不远处的天津桥如九天虹霓,“这是朕的洛阳,朕的大唐!只可惜长安却看不见了,只能在梦中。”李治想。
“媚娘可以代朕读诏书吗?”李治看着武媚一丝苦笑。李治只能失落的卧在病榻上,被崔德顺他们抬回贞观殿修养。
武媚宣赦,人群的欢呼声如海浪般将她淹没。
贞观殿,太监与宫女们立在宫门外静候着。殿内,李治躺在龙床上,武媚坐在一旁。“百姓还高兴吧?”李治轻声地问着武媚。
武媚恭敬地答道:“百姓蒙赦,无不感悦!”
“苍生虽喜,我命危笃。”李治深深地叹息,“天地神祗如有灵,愿能延我一个月的寿命,让我能生还长安,死亦无恨!”
“陛下您安心养病,等龙体康泰后,媚娘陪着陛下返回长安。”
李治摇摇头苦笑着。“朕要见显儿,要见裴炎。”
“父皇,儿臣在这里。”李显说。“臣也在。”
“朕要宣布遗诏:天下至大,宗社至重,执契承祧,不可暂旷。皇太子可於枢前即皇帝位,其服纪轻重,宜依汉制。以日易月,於事为宜。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李治凄惨的说。李显拘谨的看着李治,不敢多言。他即将成为新君,心中悲喜交加。“都退下吧。”李治说。
“媚娘,朕仿佛听见先皇《秦王破阵乐》的声音了。”李治神往着。武媚明白此乐已经三十年不曾听过了,便说:“陛下想听吗?”李治点点头。武媚说:“传白明达奏乐。”她刚说完,李治沉沉睡去。武媚轻轻呼唤着:“陛下,陛下!”李治已无鼻息,武媚泪如雨下,她沉沉地跪倒在地,痛心疾首,武媚与李治共同牵手走过了三十年,李治爱着她,也伤害过她,无论如何,李治此生最钟爱武媚。“陛下终于弃我而去了。”武媚呼唤着,“本宫要到哪里去寻找到陛下呢?”
“陛下驾崩了!”贞观殿在夜幕中呼喊着。
当夜,李治病逝于洛阳贞观殿,遗命裴炎辅政,皇太子哲即皇帝位,时为弘道元年12月4日。时年56岁,庙号高宗。那一年,武后6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