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白圣泉扔给司机三十块钱，要了发票，下了车，慢慢地走进小区大门，回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那栋楼。
这个小区就在帝王大酒店的西边，中间只隔着一条街。这个小区已经挺老的了，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盖的，看上去已经显得挺破旧了。现在在中国，哪怕是五十年以上的建筑都很少。住在这里的人，多半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剩下的基本都是生活条件一般或者不好的职工家庭，可以说都是低收入阶层，现在他们一般都被骂做“屁民”。这个小区很小，也就三四栋楼，整个小区就像是大树根下的灌木丛一样，笼罩在大酒店的阴影之下。酒店正门前面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到了这儿就几乎没什么人了，老半天才过一辆车。本来这儿的老头老太太们平时都习惯大早上出来晒太阳遛弯，自从有了这帝王大酒店，大部分老同志们再也看不见初升的太阳了，只好改成下午出来遛鸟或者打太极。
“噔，噔，噔…”白圣泉走进楼道，一步一步地爬着台阶。声控灯很配合地亮了起来，照耀着墙上那叠成堆的修家电和治皮肤病的小广告。
白圣泉一路爬到五楼，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哥，你回来了？”白璐琪竟然还没睡，放下手里的言情小说，走到客厅里。
“小琪，”白圣泉有点累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白璐琪问。
“今天加班来着，”白圣泉坐到沙发上，…沙发已经很久没换套了，很多地方都脏了，他不得不站起来打扑几下衣服再换个地方坐下，“二十几台电脑同时中病毒了，先是杀毒，再是重新装系统，快把我累趴下了。”
“那也不至于这么晚吧？现在的杀毒软件不是都很厉害吗？”白璐琪还是不明白。
“我还去跟古越、戴玉他们一块商量事来着。”白圣泉靠在沙发上，闭上了双眼。
“你又跟他们一块喝去了？”白璐琪有点不高兴。
“谁喝了？我们没去喝酒，我们就是谈事。”
“什么事啊？非得今天谈？”
“关于‘那个东西’的事。”
“哪个东西？”白璐琪有点不明白。
“就是老板给我们的那瓶东西。我告诉他们，我们必须现在就开始用那个东西。”
“到底什么东西？你好像没告诉过我啊？”
“好吧，我现在告诉你吧，”白圣泉坐正了，睁开眼，“是一种药。”
“药？什么药？”白璐琪还是不明白。
“就是一种能增强体力和反应能力的药。”
“啊？那不就是兴奋剂吗？”白璐琪吓了一跳。
“可以这么说吧，但不全是，”白圣泉说，“老板说，这是他的公司新开发的一种什么…合成类的…激素，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它能让人变得更强壮，随时随地充满活力，提高训练效率，还能加强反应能力。”
“哥！你不会不知道兴奋剂对身体有害吧？”白璐琪尖叫。
“你嚷嚷什么，这大晚上的，吵着邻居怎么办？”白圣泉有点不耐烦了，“老板说了，现在只是业余联赛而已，别吃太多，吃将近一半的量就够了。”
“吃一口也不行啊！这跟毒品一样啊！”白璐琪低声说。
“怎么就跟毒品一样了？老板说了，这是辅助训练、提高训练效率的东西，他们公司的业余篮球队就吃这个，就连日本国内的某些职业运动员都吃这个，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出问题！”
“那万一将来出问题了怎么办？再说吃兴奋剂是犯法的，查出来是要禁赛的，这你比我清楚啊！”
“老板说了，只要配合着另外一个药吃，没人能查出来！他在日本国内已经干了好几回了，没人抓得着！日本的检测技术不比我们的先进？你想想，我要是没把握我敢这么干吗？从小到大，我哪件事不是有把握了之后才去干？”
“可是…你能一直靠吃这个药打赢对手吗？将来进了职业联赛你也这样吗？”
“谁光靠吃药赢球了？你就这么信不过你哥的实力吗？”白圣泉有点火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考虑，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才能再想未来的事！不积跬步无以成千里，这是常识！”
“那既然你有实力，你为什么还要用这种办法呢？”白璐琪有点着急了。
“我有实力，别人也有实力，好吧？我只是为了消除某些不确定的因素的干扰，多给自己上个保险而已！”
“可…可这样终归是不公平的啊！”白璐琪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我说小琪，你能不能快点长大啊？”白圣泉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白璐琪，“你别永远跟个小女孩一样活在你那个全是帅哥和白马王子的世界里了行不行？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全他妈胡扯淡！”
白璐琪说不出话了，呆呆地瞪着哥哥。
“你说公平，行，人家爸妈身家上亿，咱们爸妈常年都在外边忙，一年才能回来两三回，每当过年碰上春运还买不着车票，这公平吗？人家分数不够能花钱上名牌大学，能让人家老子帮忙找工作，生下来就能住好房子、坐好车，我呢？我分数不够就得上黑网吧去打工，成天折腾那些破电脑，天天抽那二手烟，受那窝囊气，这公平吗？你想让你哥永远当一个不管事的网管和一个业余篮球爱好者吗？”
“可是…”白璐琪还想说什么。
“可是什么？可是你还光知道看你那些烂小说、烂偶像剧，整天跟你那帮朋友们出去瞎混，一天到晚什么正经事都不干，我都不稀得说你，你知道吗？”
“我…我…我哪不干正经事了…我…”白璐琪很委屈，眼里有了泪花。
“行了，我累了，我不说什么了，”白圣泉的表情缓和了很多，举起手擦干白璐琪眼里的泪，“小琪，哥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咱家好，你会明白的。我去洗澡，你早点睡吧。”说完直奔厕所而去。不一会儿，厕所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白璐琪机械地走回自己的房间，机械地倒在床上。她突然觉得，哥哥变得陌生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从小一直宠着她、保护着她的人好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