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莫宇杰驾车飘过一个只闪烁着黄灯的十字路口。车身上的龙在夜空中一闪而过，划出一道火红色的光芒。
“宇杰，你开慢点好吗？”曲雪瑶紧抓着安全带，“别这么快。”
“没事，这一块在这个点都没什么车。”莫宇杰稍微松了松油门。
“队长，”吴海川斜靠在锁好的车门上，小心翼翼地把受伤的右臂平放在后座上，“你刚才为什么没说下一场比赛的事？”
“有必要说吗？”莫宇杰看了一眼后视镜，“郭笑寒的球队只会有一种战术。这点你比我清楚。”
“你是不是心里没底？”
“你怎么看出来的？”
“只是感觉，”吴海川长呼出一口气，“感觉你刚才的语气有点不一样。”
“我那是被烦的。除了他的同类，没人愿意跟他多待。”
“不对吧？如果是我听了那些话，我可能已经不讨厌他了。”
“对我来说，暂时还不会，”莫宇杰踩了踩刹车，“因为我还没法证明他说的那些话。”
“那你想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所有的事，”吴海川咽了一口唾沫，“秦震，他，以及那个风暴帮。”
“这我哪想得出来？现在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那你能猜出来吗？”
“猜不出来。再说了，现在猜这个有什么用呢？”
“我觉得那天谭骁说的没错，”吴海川疼得咬牙，用左手轻轻揉着右臂，“这很有可能是你的一个心里阴影。”
“拜托，你队长没那么脆弱。”莫宇杰缓缓踩下刹车，让车在红灯刚开始响起的那一刻停在了行驶线前。一辆运垃圾的大卡车紧跟着停在了后面。
“海川，你不了解谭骁，”曲雪瑶说，“他是一个宁可胡说，也不能不说话的人。他总是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和看法去分析事，尤其是对他不了解的事。”
“也许是这样，”吴海川点了点头，“但我觉得他说的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叮”左转道的绿灯亮了。
“海川，去你家是往左拐吧？”莫宇杰伸头看了一眼左边的路。
“嗯，没错。”
莫宇杰再次启动车，慢慢地加速向前。
“嗖”一辆跑车猛地从右边的路窜了出来。车上是一对年轻的情侣，都染着头发，画着妆，看上去都像是喝多了。
“小心！”莫宇杰大喊一声，猛地往左打方向。车身来了个90度转弯，刚好避开了飞驰的跑车。曲雪瑶没来得及反应，差一点撞到莫宇杰肩膀上。
“他们搞什么啊？”曲雪瑶娇嗔道，“不要命了啊？”
“啊嘶”吴海川又疼得直吸凉气。
“海川你怎么了？又疼了？”莫宇杰问。
“刚刚才你拐弯拐得太急了，”吴海川揉着胳膊，“我胳膊被晃到了有点疼”
“要不我送你回学校吧？现在你们宿舍里有没有别人？你们学校的医务室开不开门？”
“不不用了，”吴海川摇头，“他们几个都回家了。刚才那些大夫们已经给我处理过了，不不要紧的。”
“那你这几天回去好好歇着吧，比赛的事你也不要管了，好吗？我看你好像伤得还是很严重啊？”曲雪瑶问。
“没事，嫂子，”吴海川笑笑，“我能行。一天就恢复好了。”
“你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恢复好？”莫宇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超到自己前面的垃圾车，“万一你伤再加重了怎么办？听我的，好好休息。”
“队长，你应该能理解，战胜郭笑寒，对我意味着什么。”吴海川严肃地说。
“对，但你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可能战胜他呢？”莫宇杰往右一打方向，成功地超回到垃圾车的前面，“你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队长，我一定能恢复好的，”吴海川抱着胳膊，坐正了身体，“你相信我吧。我没问题。如果这点小伤我都处理不了，我又怎么能去当职业球员呢？”
“你也不用这么说，”莫宇杰笑着摇了摇头，“球员健康应该是队医和营养师来负责。”
“我就是想说我没问题。”
“我也希望是这样，”莫宇杰看了一眼左边的反光镜，“到时候再说吧。比赛之前我再确认一下你恢复得怎么样。如果你没恢复好，我是绝不会让你上场的。”
“嗯。”吴海川点了点头。
“宇杰，咱们听听广播吧？”曲雪瑶摁开了广播的按钮。
“好啊。”莫宇杰点头。
“青年作家唐哲驾临清河，8月7日下午两点，他将在清河书城正门口举办签售活动，宣传自己的新书《我想和过去谈谈》，现场签售一千本新书，并有现场幸运抽奖”
“什么人？唐哲？”莫宇杰问。
“等会，等会，”吴海川突然窜了起来，不顾胳膊上的疼痛，扑到了驾驶座的靠背上，“哪一天？几点？”
“7号，下午两点。”
“7号？”曲雪瑶眨了眨眼，“那不是还有五天吗？”
“哦，那太好了！”吴海川瞬间变得异常地兴奋，“到时候我能去！”
“哎，海川，”莫宇杰慢慢地打着方向，让车拐上了高架桥，“唐哲不就是跟那什么狗屁‘打假斗士’徐伟吵架的那位吗？”
“对啊，就是他。”
“你是他的书迷？”
“对，”吴海川坐正了，“你没读过他的书吗？他写的小说非常棒，很有深度，根本不像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写出来的。”
“嗯没有，”莫宇杰摇头，“我读小说读的不是很多，至少最近两年没怎么读。”
“《我想和过去谈谈》是他的新小说吗？”曲雪瑶问。
“不是，”吴海川摇头，“是一种说自传不像自传，说杂文不像杂文的文集，里面的文章主要是他以前发表在博客上的杂文和游记，还有十篇左右的新文章，是他对这两年的一些经历的回顾和总结。”
“你买了？”
“还没呢，准备上签售会上去买。到时候我还得早去，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我觉得你不用担心，肯定能买到，”莫宇杰淡淡地说，“现在这个世道，还像你这样买书读的人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多的人只想不劳而获，只想在网上看免费的文章，更多的人压根就不读书，尤其是不读文学。”
“这个我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甚至是耻辱。唐哲在他的那篇《1171理论》里面已经说过了。”
“什么理论？”
“《1171理论》，是他以前的一篇博文。”
“主要说的什么？”
“他说‘中国是由百分之十的聪明人、百分之十的普通人、百分之七十的白痴和百分之十的混蛋组成的国家’。”
“哈哈哈”莫宇杰大笑起来。曲雪瑶也捂着嘴，靠倒在座位上乐。
“这后面还有一句呢。”
“什什么？”曲雪瑶笑得合不拢嘴了。
“后面那句是‘但那百分之十的普通人总是喜欢帮着那百分之十的混蛋来骗那百分之七十的白痴，再帮着他们欺负那百分之十的聪明人’。”
“哈哈哈哈”莫宇杰笑得前仰后合。
“嘀嘀”后面的一辆轿车连鸣了两声喇叭。莫宇杰往右打了打方向，给他让出了路。
“太逗了，太逗了”曲雪瑶轻轻地摆着手，嘴角翘成了一片月牙，几乎快要跟她那尖尖的下巴平行了。
“光从这句话来看，他真的是相当的有才。”莫宇杰笑着说。
“他的很多经典语句都被网友给整理成语录了，”吴海川说，“比他自己整理的都要完善。你们有空就读一读吧，哪怕是当笑话读。”
“海川，”莫宇杰看了一眼后视镜，“我也跟你一块去参加那签售会吧。我想见见他。”
“宇杰，他这么有名的人，不会随便就见读者吧？”曲雪瑶问。
“这没问题，我能带你见他。”
“啊？”曲雪瑶回过头来，“海川，你怎么能见到他呢？”
“这是因为其实，我跟他是笔友，也是网友，”吴海川说，“在几年前，他还不是特别有名的时候，我跟他就在网上认识了，而且一直在联系。”
“啊？不会吧？”曲雪瑶有点吃惊，“他也认识你吗？”
“不，他只认识我的网名，”吴海川摇头，“我没跟他说过我的真名，也没发过照片。不过等签售完了以后，我有办法让他认出我。到时候我也能让他认识你们。”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管他要一本书呢？还用得着买？”莫宇杰笑着问。
“我得为他着想啊，不是吗？”吴海川笑笑，“你也知道的，写书挣钱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
“对啊，如果有一天，没有人能靠写书挣钱了，这个社会就离精神上的消亡不远了，”莫宇杰说，“人人都觉得文学、艺术应该免费，作者们应该变成义工，这就是社会有病了。”
“如果往大了说，唐哲算是个给社会治病的医生吧，”吴海川说，“他是那种说到做到，而且说了就做的人。前一阵广西发洪水，他先是在博客上批当地的红十字会救灾不力，一个月后就跟几个朋友一块开车去那边当志愿者去了。还有就是前不久，他出钱资助了几个西北那边的失学小孩复学，还免费送他们自己的小说，每个人都送了好几本。”
“哇啊，”曲雪瑶露出了崇拜的表情，“那他跟媒体上说的不一样啊！很多媒体不是都说他‘叛逆’、‘偏激’、‘反智’吗？”
“雪瑶，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媒体的很多话都是不能信的，尤其是各种描写。”莫宇杰调车到右侧车道，准备下高架桥。
“你说的那是体育方面啦，”曲雪瑶嘟着嘴瞪莫宇杰一眼，“文艺方面不一样啦。”
“这不一定，嫂子，”吴海川的语气再一次变淡了，“哪行哪业里面都有混蛋。”
“你这是说谁呢？”莫宇杰问。
“徐伟，和他的狗腿子。队长，你知道徐伟和他手下的网络流氓怎么诬陷唐哲的吗？”
“啊？”莫宇杰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只是看到微博上有很多个什么‘倒唐联盟’，上面全是成堆的脏话”
“脏话战术只是其中之一！”吴海川狠狠地说，“他们上各大论坛上去贴网络大字报，发侮辱性图片，在唐哲的博客和微博的评论栏里骂他，在公共场所涂抹他所代言的广告的广告牌，还攻击他的家人，甚至包括他去世多年的爷爷！”
“那徐伟干了些什么？”
“徐伟？这个混蛋跟许多所谓的‘专家’、‘教授’、‘学者’勾结起来，用所谓的‘文本分析’、‘手稿分析’来诬陷，说唐哲的手稿是抄书抄出来的，博文是所谓的‘利益集团’写的，杂文是他爸写的，小说是他的朋友或者出版人、经理人写的”
“海川，你怎么了？”曲雪瑶问，“你怎么一说到这个，就那么生气啊？”
“因为同病相怜，”莫宇杰说，“当年郭笑寒手下的小弟也用类似的方法诬陷过他。”
“对，”吴海川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一定要战胜他的原因。队长，你相信我吧，我一定会恢复好的。”
“知道了，”莫宇杰笑着点头，“你已经说第二遍了。”
“海川，是前面这栋楼吧？”曲雪瑶把手伸出窗外，往前一指。
“嗯，没错，”吴海川点头，“队长，你在前面一停就行了。我自己能上去。”
“不用我扶你上去？”
“没事，不用。”
“吱”莫宇杰缓缓地把车停在了马路牙子旁边。右侧斜前方是一栋黑乎乎的楼，窗户很小，几乎每扇窗户上面的窗帘都是歪的，墙面上还用各种笔、砖头、颜料画上了乱七八糟的图案，或者写上了乱七八糟的话。
“队长，嫂子，晚安。”吴海川费力地用左手推开车门，抱着右臂，下了车，慢慢地向宿舍大门走去。
“晚安。”莫宇杰向吴海川的背影挥手。
“宇杰，”曲雪瑶轻轻地说，“我想去海滩。”
“啊？去哪儿？海滩？都这么晚了”
“就是‘那里’嘛，”曲雪瑶嘟起嘴，“想去嘛。咱们去那儿坐坐吧。你不是心里还不舒服吗？”
“好吧。”莫宇杰点了点头，发动了车，踩下了油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