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前,天踪老人收了一位聪明的年轻小伙子黎靖为徒,倾囊传授自己的一身医毒技艺,欣慰地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位承传衣钵的得意之徒,谁料他竟是功利之辈,竟为了名利下毒害了当时皇宫中深受圣上宠爱的齐贵妃,更害了齐贵妃腹中尚小的胎儿,待得齐睿依毒寻得蛛丝马迹上门问罪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收了一个什么样的徒弟!铸成了什么样的大错!
也是从那时起,齐睿与他成了死对头,他也曾尝试医治,奈何毒素侵害已久,贵妃已无治,对那小婴孩却也束手无策。他悔啊,恨啊,奈何无法解毒,更久寻不得那位悄然远走的高徒以清理门户!
如今,这悔恨事又多了一桩!原来那劣徒干的坏事还不少,十八年前收了洛城首富李清影的巨额钱财落毒使得肖遥忘情忘爱,使得那柔美娇弱的少女郁郁而终,使得眼前这绝丽的女子在李府饱受欺凌冷落,年幼丧母不得温情……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他的罪过啊!
肖宇胸膛起伏着,手掌紧握成拳,怒恨满腔。
那个该死的黎靖,竟是害得逸饱受病魔之苦的罪魁祸首!还是害得她爹错置心爱女人含恨而亡的凶手!那李清影真是卑鄙,得不到心爱女人的心竟出此下策,乘虚而入得到她的人他就甘心了?
“宇儿,为师对不住你啊!”白发无力地垂下,一时了无生趣。
“师父!”肖宇抱住这个一下子苍老的白发老头,柔声道:“这不是您的错,是那个黎靖的错,他不应该不问善恶不辨是非,更不应该以毒害人!”
“宇儿,为师决定了,要将我的一身所有全数传授于你,待你学成之日,便是天踪门下一任门主登位之时!”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畏怯心理被摒弃,他决定要开始弥补。
“门主?不,我才不要当什么门主!您教我学医就可以了!”肖宇才不要担当什么门主呢!貌似责任重大又不好玩!
“你不当门主也可以,但你要尽快学有所成,协助为师清理门户,为你爹和你的逸亲王报仇雪恨!”
“好!”豪气应承,她就算翻遍世界各地,也要找出那个罪魁祸首的黎靖,不让他继续危害世人!
天踪老人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道:“怀有身孕的人容易疲乏,你先好好歇息!学医之事也急不得,养胎为重!”
“嗯!”她手轻放在平坦的小腹上,面上温柔泛起笑意。
记得当日她大声向赵熙云谎称自己怀孕以使他清醒,没想到,她竟真的怀孕了!这是老天有眼,听到她的呼声,实现她的愿望了吗?
天踪老人给她开了一副安胎补药,她喝了之后,乖乖地躺在床上歇息,不久便进入梦乡找周公下棋了。
侯府后院,沙伊娜与肖遥听完天踪老人所言,面上有喜有忧。
“切不可让外人得知宇儿怀了身孕,起码在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前不能走漏风声!”沙伊娜沉声道,她固然为孙女有孕高兴,但婚事关系着两国飘摇的和平表面,且未来孙女婿的身体康健还有待商榷,这胎儿必须慎重保护,切不可让有心之人伤害了。
天踪老人点头,没有意见,道:“宇儿心急,怕是忍不了多久,希望会尽快赐婚吧!”
肚子可不等人,胎儿一天天会大起来,到时想瞒也瞒不了!
侯府来了郡主的师父,郡主顿时成了安静的乖学徒,整日在院子里与萧宜墨一同学习医术,闭门谢客,连太子沙毓来访,她都推托不见。
夜,已深,几日不见肖宇出府的侯府上空,来了一位思念得紧的黑衣人。
在白天睡饱了的肖宇辗转在床上难眠,躺得浑身酸疼。就在她翻身想要喝点水的时候,听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有人,正在她的屋子上方悄然摸索着。
会是谁?
她猜想着,悄无声息地下床,顺手带上一柄短剑,屏息站在窗口处,从缝隙往外望。
月光华丽丽地照着大地,照亮了一个人的身影,那颀长挺立的黑衣人翻身自屋顶跃下,立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他并未蒙面,但树枝的阴影覆盖了他的面容,教肖宇看不真切。
虽看不真切他的面容,但那身影透出的熟悉感,让肖宇的心脏狂跳了起来。正要出去质问,却见柳箫凭空出现,身形未落定,便开始出掌攻击。
“柳箫,住手!”来不及拦截,肖宇唯有出声阻止。
柳箫一怔,收弱攻势,掌风仍划动树梢,稍稍露出月光下深夜出现在院子里的黑衣人的半边脸。那是一张毫无特色的脸,但那黝黑的清亮眼眸却露出一厢情思,两潭轻愁。
这……这是主子?
不等柳箫反应,肖宇已经来到跟前,一掌拨开柳箫,意欲查探黑衣人是否受伤。对上那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那是在洛城有过一面之缘的脸,稍一怔愣之后,肖宇笑了,在暗夜中,身着白衣的她在月华下浑身发着亮光,如仙女下凡。
“公子有事?”俏皮地发问,她的手已经搭上他的臂膀,他一旦有逃怯之意,她好立马抓他回来。
黑衣人知道她已经认出他就是洛城错认的那个人,更以当日之语回敬于他。尴尬地一笑,他摇头道:“没事!”
此时柳箫已经含笑退开去,留给他们一整院的幽静。
“是吗?公子半夜三更翻墙来我家,是看月色来了?”肖宇紧盯着他的眼睛,在他脸上找破绽,很怀疑他是如何伪装成这个样子的?看来,他的身体应该好了许多,竟敢北上至此,还深夜来找她,是想她了?
面上一热,还好有伪装,否则,他肯定自己的脸红在黑夜里也可明显被她窥见无遗。
“我……我走错门了!”呐呐地出言辩解,他自己听着也觉无力。
“那怎么办?你走错门把我吵醒了,你要怎么赔偿我的睡眠损失,还有精神损失?”狮子大开口地索要赔偿,她逼近一步,将他逼至背抵着身后的树干,才坏坏地笑着,道:“要不这样吧,暗夜无人,你就充当某人陪本郡主月下浪漫一回,抵偿相思之苦,如何?”
“这……”他结巴着,眼见她眼里闪着精光逼近,大感挫败。她大慨是他的命中克星,遇见她,他似乎只有吃憋的份。
“嘘!别吵!”以指轻按他的嘴唇,她妖娆地抛着电眼,在他倒吸口气的时候,踮脚对上了他的嘴,温柔地吸吮着他口里的空气,将自己的丁香小舌奉上,顽皮地挑—逗着他与之共舞。
“小宇……”他的大掌不知何时已紧揽住她的纤腰,在彼此喘息的空余,不由自主地低喃出她的名字。
“逸……”终于得到他的亲口证实,她更肆无忌惮地拉下他的头,再一次品尝思念中的清甜滋味。
这一次,他不再被动躲闪,一掌爬上她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小妖精先挑起的吻。
思念如潮汹涌,一吻安能平息?
“不行!”突然,意乱情迷的肖宇一把推开他,张着小嘴大口喘气,“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为什么扮成这副模样不让我知道?”
被挑起情潮,男子眼里暗泛红丝,突然空了的怀抱让他一阵怅然,浑身的灼热感悄悄下降。
“小宇,你在这里还好吗?”
“不好!”她想也不想地回答。没有他的地方怎么会好?
“啊?他们……他们待你不好?”他不免心生紧张,以为她受委屈了。
“不是他们,是你!”见他一脸迷惑,她跺脚,没好气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好好呆在杭州,跑这里来干嘛?”
“我……我……”
“我什么我?你来了也不让我知道,身体怎么样了也没告诉我,还装扮成这样不让人家看见你的脸,你……你根本不在乎我!”满腹委屈,不知道是不是孕妇的情绪容易波动,她的眼里竟已闪动着泪光了。
“小宇,对不起,我……我不能透露身份,只能乔装。没有皇兄的旨意,我擅自北上京城,会被皇兄视为我有夺位之心!”看不得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的手指早已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拭去那片湿意。
“哦?”他的柔情似水,却还是没让她感受到他的在乎,“你明明可以暗中告诉我的……你根本就不喜欢……从来都是我在追着你跑,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能想到的几乎都是她的追逐与逼迫,他的拒绝与退缩,越想越伤心,她的眼泪也越来越多。
“不是的,小宇!”怎么她的眼泪越拭越多,他开始心慌地否认自己从未喜欢过她。
“真的?”她扬起泪水洗过的粉嫩脸蛋,两轮明月映在那两潭深幽里,“可是你从来没说过……那你现在说!”
“啊?”要他说什么?
见他愣头愣脑地杵在那,她小嘴一扁,嘟囔着:“果然是我自作多情……外公回来了,你的病就要好了,你还来找我干嘛,你走!你回你的杭州,回你的南溪去!”
“小宇……你……”她在赶他走?
“你什么你,我现在好歹也是郡主,多的是人喜欢,也不缺你这一个!”赌气地嘟起嘴嚷嚷。
“你……我看,那个沙毓太子就不错!”他转身,吐出酸涩的话,迈步就要离去。
“站住!”见他要走,她急了,脱口而出:“你要是就这样走了,我就……我就带着你的孩子嫁给别人!”
他背影僵直,陡地回转身来,将她一把拉进怀里,紧紧搂着,喃喃在她耳边低语:“不准你嫁别人,不准!不准!”
“你说不准就不准了吗?我又不是你的谁!”被紧搂着的肖宇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嘴上却不想饶过他。
“你是我的……我的……”他寻思着,却说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
“看吧,我在你心里一点关系也没有!”神伤地推开他的拥抱,她背转身,隐藏自己裂开嘴的笑容,以悲伤的哭腔道:“算了,我不勉强你爱我,我想,这世上还有别的男人愿意娶我,而又不介意我肚子里的宝宝的!”
“小宇,我不……不勉强……我……爱你!”月夜下的纤细背影惹人怜爱,他怎能让她去到别的男人怀中?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她回身,摺摺生辉的眼眸紧盯着他。
尽管面上戴着人皮面具,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脸颊快烧起来了,腼腆着没有回答。
“算了!”她佯装悲伤地叹道:“一定是我听错了,你怎么可能会爱我,你很早以前就拒绝了我……我真傻!还妄想你爱我……”
“不,你没听错……小宇,我爱你!”烧烫着脸,他终于对着她清晰而缓慢地说了她想要听到的话。
“真的?你是因为不想我嫁别人才说的?还是,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她不敢确定他被逼着说出的‘我爱你’三个字里面,真正的含量有多少?
“不是,都不是!”也许是说出口了,自己心里的负担也减轻了,他反而不再那般羞涩,上前执起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道:“我爱你!只因是你!”
一股颤栗象电流穿透身体,她感觉自己的心被他深情注视的眼神电得酥麻酥麻的,腿都有点软了。
“逸,我也爱你!”再也受不了他的眼神,她腿软得选择扑进他的怀里寻找支撑。
温柔地拥着,他想起了那日街上的情景,酸涩地警告她:“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不准你让别的男人触碰了,头发也不行!”
“逸,你好霸道哦!”她双臂紧紧缠绕在他腰间,脸偎在他胸前,娇笑道:“不过,呵呵,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