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二更,南溪别院内,一条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自梅园飞出,在巡逻的侍
卫眼皮底下一眨眼就已不见,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暗黑如墨的夜幕里,没惊动一个人。
紧接着,又一条黑影窜出,速度却比之前的黑影更快,来不及眨眼就已消失。梅园外屋檐下的暗处里,有双眼睛注视着那一前一后的黑影消失的方向,却不曾作任何反应。
主屋的暗影里也有一个人望着相同的方向,那是一身黑衣的柳箫,看到那两条黑影离开,他轻轻地吐了口气。
肖宇已经走了,希望主子能够尽快恢复平静的心境,让病情不至于恶化。
南溪别院内一夜无梦睡到天亮的赵御风,难得不用早起上早朝,不免纵容自己尝试了赖床的滋味,缓缓伸着懒腰,想着肖宇早上赖床时的娇憨可爱姿态,嘴角就上勾溢出一丝微笑。
这个时候肖宇应该还在床上赖着吧,他起床洗漱过后,过去相邻的房门外,轻柔地叫唤着肖宇:“起床了,小宇!”
屋里没有回应,这肖宇睡得跟只懒猪无异,他宠溺地笑了笑,手掌向内推开房门。
“小宇,该起了!”他一直含着宠溺的微笑来到肖宇的床前,见床上的棉被高高隆起,想是她为了不被吵醒整个人都缩在棉被里去了,这小妮子,也不怕闷坏了自己!
“小宇……”手掌拍下去,落手处却软绵绵的完全不是人该有的骨架,赵御风心下一凉,迅即一掀棉被,露出被下卷成一团的另一床棉被,哪里有肖宇的身影?
他手一探被里的温度,竟是冰冷的,说明本应躺在这床上的人儿已经离去很久了。
“金鹰!”他沉声想门外喝道,“小宇不见了!去,查她昨晚上哪儿了?”
赵御风一下子想不到她会不告而别,只担心她昨晚去找逸,进而留宿在他那儿……嫉妒焦虑的暗火在燃烧,只要稍微想象一下,他就会忍不住将这房里的所有东西砸碎!
她是他名义上的妃子,虽然还不算完整地属于他,却不允许他人染指,即使那人是自己唯一的弟弟!
呆坐在她床前,直至眼睛无意识地瞟过,发现梳妆台上有三封信,也许说是信还不如说是三张折好的纸,心里一动,他立马起身上前,只见三张纸上歪扭地写着三个人的名字,最面上的是‘逸’,紧接着是‘师父’与‘小墨’。
赵御风道声“不好”,着手拆开写给‘逸’的信。困难地阅读完寥寥几行字,他迅即拿起另外两张也是寥寥数语的信,面上怒色深沉,恨恨一甩手中的纸张,转身便往外面冲。
“风影!”往空中一喊,金鹰与风影几乎同时出现在梅园内。
“主子!”风影似乎不为他的怒气影响,一脸平静就如身上的黑衣一般毫无特色。
赵御风正待问话,就看见梅园入口来了赵逸风与柳箫。
“皇兄,臣弟接到金鹰寻找肖宇的信息便赶来了,小宇怎么了?”赵逸风暗藏着焦急,匆匆施礼。
瞥了一眼赵逸风,赵御风并不回答,径自走到风影跟前,沉声问着:“你昨晚可见着肖宇出现?”
“回皇上,风影见着了!”风影微低着头,恭谨地回答。
赵逸风一听,心开始下沉。
“你……她上哪儿去了?”赵御风的火气明显飙升,眼眸的颜色加深。
“回皇上,她往东北方向而去!”
“你好大的胆,竟不通报与朕?”赵御风回手一掌击在身后的房门上,实心的木门刹那间被打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风影要保护的是皇上,其余人物一概非职责范围!”风影毫不怯弱地回答,面对皇帝汹涌的怒火依旧面无惧色。
风影清晰的记得半年前的刺杀事件,皇上为了那个女子竟以身挡护,导致龙体重伤!女人,皇上可以宠爱,却不能过于钟爱,否则就是一种危机,暗处的敌人一旦发现加以利用,则后患无穷!如今肖宇自动消失,他哪有阻拦的道理,自然是希望她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她永远离开皇上能找到的范围!
“风影,你……”赵御风怒发冲冠,狠瞪着风影略低的头顶,却明白风影所说属实。
风影是皇室暗卫,保护的是一国之君,其他人皆可无视,肖宇的确不属于他的职责,加上肖宇上次弃重伤的他而去,没准风影对她心里存着什么意见呢!
想起她昨晚用膳时的不寻常,滴酒不沾的她竟连喝三杯酒,原来就是为了告别!昨晚抱在怀里的她望着圆月呢喃的团圆与心痛,原来是在伤情别离!他以为她醉了,在醉言醉语,此刻想来却都是丝丝预告,只是大意的他什么也没发现!
赵逸风听着风影与皇兄的对话明白了昨夜发生了何事,面色瞬间苍白如纸。他身后的柳箫则全副心思放在赵逸风的身上,看着他血色减退的越发苍白,不由双拳紧握,随时接应主子虚弱不堪打击的身体。
“皇兄……小宇她……怎么了?”似乎仍不相信肖宇昨晚无声出走,赵逸风喏喏地问道。
“屋里有你的信,自己去看看!”提起信,赵御风更来气了。这该死的女人,竟然连书信都不给他留一封,完全无视他这个堂堂皇上,更将他的尊严狠狠踩到了脚底!
赵逸风自赵御风身侧越过,进屋就看见那几张洒落在地上的纸张,拾起来一看,竟是歪扭得不成样的文字写着她要离开的理由与保重之词。
她要去找她爹?难道她有了她亲生爹爹的下落?叫他不要担心,她一个人出走叫他放心怎么可能?
“柳箫,快,派人往东北方向查询,务必寻得她的下落,保护她的安全!”赵逸风立即对柳箫发布命令,焦急的神情已没了之前在院中的强制镇定。
“主子,据我所知,肖宇并非单身一人上路!”柳箫安抚着他,“属下今早探过毕前辈所在的院落,逍遥居士已不知所踪,据属下得到的消息,肖遥居士一路随行是为了肖宇,而肖宇则对他冷淡漠视,属下便大胆猜想,这逍遥居士便是肖宇小姐的亲生父亲!”
“什么?”赵逸风眉头紧蹙,“逍遥居士会是肖宇的亲生父亲?”
“属下相信,天踪老人与那萧宜墨一定知道真相!”柳箫指指他手中的另两封信,“主子不妨先看看她给他们写了些什么?”
“这……”貌似看她写给别人的信不大合适,然而,他终忍不住微颤着手指摊开了那两张已经被人早一步拆过的信纸。
六岁小儿都写得比她好的字迹大小不一地写着让天踪老人好好治疗逸,收小墨为徒了就要好好照顾小墨,她的事她自有打算。而另一张写给小墨的信上,内容也差不多,无外乎好好学武,照顾自己之类。
小宇,她走了,仓促地不辞而别是为什么?昨晚她连喝三杯酒就是为了告别吗?
柳箫通知了毕前辈与小墨前来,他们两个一头雾水地阅读了信件,满面惊讶地巡视着屋内整整齐齐的物件,分明没有打斗的痕迹,排除了肖宇被人强行掳走的可能!
萧宜墨更不死心地在屋内搜寻了遍,能藏人的地方都不放过,床下,衣柜里,屏风后的角落……
“请问毕前辈今日可见着肖前辈了?”柳箫问道。
“不曾!”天踪老人摇头,“他昨晚并未回到房里,我以为他……”
“毕前辈以为什么?莫非,肖前辈与肖宇是……”柳箫诱供着,天踪老人的心机明显没有用毒功夫深沉厉害。
或者说,他也根本不想隐瞒,一撅白须,叹道:“江湖人称逍遥居士的肖遥便是肖宇的亲生父!”
一下子,屋里安静无声,就连屋外的赵御风也收住欲往外走的脚步,转进屋里来。
“你说,那肖遥是肖宇的生父?”赵御风的君王霸气不再收敛,一下子,屋里的人都感到了无形的压迫,“那肖宇为何信上还说要去寻父?”
天踪老人沉重地摇头叹气,道:“其实南下之前肖宇便已知道肖遥是她生父,只是被丢弃十八年的隔阂难以去除,肖宇倔强刚烈,不肯轻易认他,此去怕是去上她母亲的坟,顺便要肖遥忏悔过错吧!”
“那,肖宇就是去了洛城?”
“应该是吧!”
“走,金鹰!”赵御风迈开的步伐又回转过来,对赵逸风歉疚地说道:“逸,为兄就此别过,你好好休养,找到小宇后,为兄再来叨扰!”
“恭送兄长!”赵逸风心里划过一抹刺痛,神色恭敬地拱手相送他出了梅园,看着他带领着御前侍卫消失在南溪别院的大门口。
也许,小宇会是皇兄的例外吧!
见他如此着急的模样,为了肖宇竟离京日久,连朝堂都不顾了,奔波于草莽江湖上,匆忙来去只为伊人!
有夫如此,肖宇应该是幸福的吧!
小宇,我不能给的幸福,希望皇兄能给你。若是让我得知皇兄薄幸待你,我定要替你狠狠惩治他,让他明白拥有东凉国过半财富的逸亲王会有何种权力!
所以,小宇,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