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一般扬过,如花一般洒落。碧落群山,悠悠荡荡。飞虹百练,垂流直下。诗曰: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欻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初惊河汉落,半洒云天里……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空。空中乱潨射,左右洗青壁;飞珠散轻霞,流沫沸穹石……无论漱琼液,且得洗尘颜……
好一个且得洗尘颜!鸢萝不由得感慨,这才是圣境,这才是修仙的绝妙去处。
碧落仙山,静静的沐浴在朝阳中。雪花已停,唯有桃花依旧在飘散。银装素裹,可却埋藏不了那抹圣洁和纯净。
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到过此处。那是年少时吧,哈,也许真的是前世。时光弹指而过,唯有那株桃树依旧焕发。
凤无夜似已陶醉,双眸中隐约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也许他也沉浸在回忆中吧!鸢萝幽幽想着。
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飘飘忽忽,清新优雅。不由得一怔,鸢萝仿佛想起什么,当年,自己不也是被这琴声所征服么?当年的事……呵呵。
“师……云……”鸢萝不知如何称呼。洁白的长袍随风舞动,十指犹如魔幻般在那冰冷的琴弦上奏出一曲曲平心安神的美妙歌声。不,歌声来源于心底的伴唱。耳畔,只有琴声。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云歌缓缓抬起双眸,一霎那,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心田,却又迅捷的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抹冰冷。
“萝儿回来了!”鸢萝鼓起勇气,轻轻道。
轻颔首,闭目片刻,不知是沉浸在琴声的余韵中还是往事的纷扰中。“回吧!”淡淡两个字,却让鸢萝心神一震。
“师……父……”艰难的开口。
“望帝夜啼,不如归去!”云歌淡淡道。
“师父!我不走!”鸢萝突然大叫,“我不能走!这里是我家!”说着悲怆痛哭!
“这里没有家,只有山,只有水,只有飘雪,只有落花--”云歌遥望远处群山飞虹,思绪仿佛回到了前世。
“师父,好看么?”鸢萝穿上云歌给她新做的衣裙,喜滋滋的原地转个圈。傻丫头,当然好看了!云歌不觉笑起来,“萝儿好看!”
“真的么?嘻嘻!”鸢萝开心的蹦到云歌面前,晃着他的胳膊,“师父,带我去腾云好么?”
“好!”不假思索的应允,自己都有些诧异。近日,怎的……是对弟子的宠爱么?
突然重重的咳嗽,打断他的思绪。凤无夜斜倚在桃树上,吊梢儿杏核眼流露出捉摸不定的光彩。“你还是云歌!”凤无夜这样说道。
“是!”云歌轻轻一笑,笑得很苦涩。
“不!”凤无夜摇头,“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云歌,你的琴声听来优雅,却流露出太多的感伤。你的眼神已被俗尘所蒙蔽,你只看到了悲哀。”
“是么?”云歌轻轻抚着琴弦,“为何我感觉不到?”
“水中的鱼,能感受到自己在水中么?”凤无夜狡黠的一笑。
“倒是至理名言!”
鸢萝瞪着梨花带雨的大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抢过云歌的琴,在一声惊呼中,狠狠的摔在大理石阶上。琴,应声而碎。
“你--”云歌的脸色煞白。
“一群混蛋!”鸢萝骂完,跑回偏殿。那里曾经是她自己的小屋。
凤无夜呶呶嘴,“还不去追?”
云歌呆了呆,疑惑的看看凤无夜。后者摊摊手,“宫里忙,我先撤!”说罢腾空而起,走时又遥遥留下一句话:“云歌,不要让历史重演!”
内屋。鸢萝趴在汉白玉的石床上闷声大哭。哭着哭着,回头正瞥见云歌进门,于是哭得更加厉害。
云歌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静静立在身后。半晌,鸢萝趴着哭累了,然后换个姿势接着哭。云歌叹口气,从袖中抽出一张飘着淡香的手帕,无声的递过去。
鸢萝一把推开:“呜呜,谁要你的臭东西!呜呜……”云歌一愣神的工夫,鸢萝又一把抢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脸上胡乱涂抹着。
终于哭累了,云歌却笑了。笑得很灿烂。“你是个大混蛋!”鸢萝见他不但不安慰自己,竟然还在笑,勃然大怒。
本来就弄得小脸脏兮兮的,拿手帕一擦,更是变成了大花猫。现在又鼓着大眼气势汹汹,颇为滑稽。云歌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一番,不知从哪儿变出个镜子,递到鸢萝面前。
鸢萝习惯的推开,忽然发现是镜子,镜子里是只小花猫。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碧落山下的池中,映出一张秀美绝伦的小脸蛋,然后露齿一笑,更加灿烂多彩。“这才是个大美女哈!”鸢萝喜滋滋的想着。
哭归哭,小脸可不能弄脏,这是鸢萝的法则。这潭池水自己当年也不知洗过多少次,如今仍然清澈温暖,就好像从未变化过一般。
“让那个混蛋看到自己这模样,不定又怎么取笑呢!”鸢萝幽幽想着。忽然,池中又映出一张清俊灿烂的笑脸。鸢萝想也不想,回头就是一拳,却被紧紧的抓住,然后身子一轻,便被紧紧的拥在怀中。
天空湛蓝蓝的,偶有几只白鸥掠过,也是惊鸿一瞥,然后急匆匆划去。一只猴子从树中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那一池碧绿的潭水,潭水中飘着几件衣衫。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传来。猴子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终于发现声音来自于潭边的草丛。周围的草不住的摇晃,声音便是随着摇晃一阵阵传来。
猴子好奇心起,爬到更高的树上,这下看清楚了,不觉脸一红,随便吱吱咯咯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草丛,一人翻身而起,正是一脸嫣红的鸢萝。只见她发鬓散落,媚眼如丝,这幅媚态即使猴子见了也不觉心动,愣了半晌。
“起来啦,羞死了,都被看到了!”鸢萝嗔怒道。
“碧落仙山除了我,谁能看到?”随着声音,云歌****上身坐起来,顺着鸢萝的目光望去。“原来是只猴子而已!”云歌笑道,随手挥挥,“去!去!”
猴子不满,吱吱叫了几声,闪身不见。“现在安全了吧!”云歌揽住鸢萝,“哎呀,你看!”鸢萝突然大叫。
云歌四下一看,当即大囧。原来四周的兔子啊刺猬啊山狸啊都静静趴在那里看热闹,美美的欣赏了一场春宫大戏。甚至谭子里的那只老乌龟也蹒跚的爬上了岩石,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你们--”云歌不知说什么好,平时这些动物没事上去窜个门,讨点吃的。现在倒好,都围过来看戏,太不道德了!
“走啦走啦,羞死了!”鸢萝捂着脸。云歌只好给她披衣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的衣服都飘到池水中了。
“一定是猴子干的!”云歌道,恨不得将那只讨厌的家伙重打五十大板,然后用桃神的袜子熏死它!
“呃……”鸢萝指指水中。
云歌发现几只五彩的鱼儿欢快的跳到飘着的衣衫上,翻腾几下,晒晒太阳,然后又跳下去。
“鱼汤好喝么?”鸢萝突然问道。
“好喝,很好喝!”云歌也有将那些家伙炖了的冲动。
一旁的老乌龟自觉无趣,滑下水,游到衣衫旁,轰走鱼,然后叼着衣服又游回来。“哎呀,快走快走,别看呀!”鸢萝大叫。原来老乌龟打算把衣服拖过来,鸢萝怕走光,赶紧轰走它。老乌龟摇摇头,表示遗憾。
咯咯咯,又是一阵笑。那只猴子不知何时又爬上枝头,冲手忙脚乱穿着湿漉漉衣服的两人发笑。云歌随时一挥,那只倒霉的猴子哀嚎着从枝头跌下,一头扎进潭里。
“它不会淹死吧?”鸢萝虽说讨厌它们偷窥,可不想伤害小动物,虽然以前烤过兔子。
“这家伙经常下去捉鱼,比老乌龟都灵活呢!”云歌不以为然。
老乌龟在水边听了,不满的摇摇头,跟着潜下水找猴子比试去了。
天界,酒坊。
咣当,一个酒坛倒在地上,咕噜噜乱转。地上已经铺了七八个酒坛了,旁边还有几个大酒缸,里面飘着诱人的酒香。
酒圣一脸可惜的看着那些酒坛子,直摇头,“九殿下,差不多了,你再喝,我就穷了!”
“酒……嗝……拿酒来……”凤无夜倚在酒缸旁,一脸的酡红,眼神迷离,不停的打着酒嗝。
“九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如此悲痛?”酒圣小心翼翼问道,再这样下去,辛苦上千年酿造的好酒恐怕都要这么毁了,过几天即将召开三届斗法大会,他这里可是玉帝亲自指定的特供御酒啊!到时酒不够,端一杯凉开水上去,这酒圣之位就别打算干了。
“杜……杜康,我问你……你……嗝,拿酒来!”凤无夜摇晃着起身。酒圣急忙把他拉住。
酒圣的本名叫杜康,原来只是凡间的一个粮仓守卫,工作的兢兢业业勤勤勉勉。因为自幼家贫,所以十分节俭,他看管的粮食连老鼠都偷不走,搞得附近的老鼠面黄肌瘦,皮包骨头,几次联合起来暗杀杜康。首领派人征粮,杜康也以粮食为国家储备而婉拒。结果他看管的粮仓五年内分粒不少。后来一天听到粮仓内有动静,打开一看,那些粮食全都发霉烂掉了!
杜康很伤心,这么多粮食烂掉,要了老命啊!这时他发现一只老鼠溜进来叼起发霉的粮食就走。杜康眼神一亮,便把那些粮食收集起来发霉,做成霉饼。做的霉饼不怎么好吃,那些霉水倒是异香扑鼻,很多人不买饼,专门来讨要那些水。后来杜康干脆放弃霉饼的研究,专心致志研究霉水,并起个名字叫“酒”。
杜康发明并酿造的“酒”这种饮料,在短短的十年间风靡三界。玉帝品尝后,赞不绝口,一道天命下达,杜康便由凡夫俗子升为酒圣,荣登天庭。
虽然成了神仙,不愁吃喝,可是杜康仍然保留着艰苦朴素的作风,是以对凤无夜这样大规模糟蹋酒感到心痛。
“殿下,您到底有什么难过的事,看小神我能帮忙么?”杜康心说玉帝跟王母娘娘活得好好的,九殿下不至于因丧失双亲而痛苦吧。其他殿下和仙女也都安然无恙,又不可能丢失什么金银珠宝,那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感情问题了。酒圣对此也略知一二。
“九殿下,您莫非……失恋了?”杜康小心翼翼问道。
“没错!”身后突然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