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阁楼内,纱幔飘飞,熏香袅袅。只闻春嬅略带焦躁的语调打破沉静说道:“谷主,他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您从族中带出的大衍续脉丹五颗有三颗都喂到他嘴里,要不咱放弃了吧,这个人这么可恶咱把他丢到谷外喂雪狼算了。”说完一脸戏谑地瞧了瞧站在旁边的秋桐。
秋桐被春嬅异样眼神一扫,顿时感觉就像回到那晚赤裸裸地展现在她眼皮底下。虽然她俩从小一起长大,共浴时也乱摸乱掐彼此嬉戏玩耍,但从未被春嬅瞧见如此荡漾、放浪的一面。
一念及此,不由面红耳赤,腿根部一阵黏腻湿滑,酥麻难当。忙又止住了念头,不敢继续往下想。心底升起的这股欲望就好比罂粟让人着迷,患得患失,却又不忍放手。
冷千柔端坐在雪梨木椅上优雅从容的笑道:“我喂了这么多颗大衍续脉丹给他,雪狼吃了他的肉怕是要修炼成精,不如我做个顺水人情将他赐给秋桐好了。我们水族有一种神药可以让人尸身不腐,到时候让这小子服下,他就会永远宁静安详地守在你身边。就像异族神话中写的那样,月神爱上了英俊的牧童,因为不被祝福的人神恋,就让他永远沉睡,牧童从未醒来看看倾泻在自己身上的银白色的月光,而痴情的月神永恒地爱着他……”
啊,秋桐一声讶异,看了看劫后余生只吊着一口气的吕铮,不由悲从中来。狂暴的雷元力近乎断绝了他体内所有的生机,体表皮肤破裂宛如雷霆蜿蜒布满全身,就算活着也要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想着想着,她再也难以抑制心中悲恸,滚滚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嘤嘤而泣。
冷千柔走过来扶着秋桐的肩膀说道:“好了,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他现在的状况比我三天前将他从雷池救出来时好多了。只是不管雷基有没有筑成,他绝不是平凡的牧童…都下去吧,留他一个人静养。”
话音落下,春嬅秋桐跟着冷千柔盈盈退了出去。春嬅怜惜地看了看眼角垂泪,眼神涣散的秋桐,她知道谷主的未尽之语:他绝不是一个平凡之人,至少他不是你秋桐的牧童。再过两天就到了与倾雪赌斗的日子,到时造化天定,除非吕铮战死,不然这一战之后,他就会出谷。
两天的时间眨眼淌过,吕铮悠悠转醒一看四周高床暖枕、衾被留香,屋内却空荡无一人。
忽然眼中红光一盛,曜变天瞳竟自行开启。体内沉眠许久的战豪古魂也在此时悠悠转醒:“喂,你小子怎么把身体搞得这么残破,如此暴乱的雷元注入体内
,你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吸收。是不是胡乱发誓让老天爷给劈了,真是废物,简直给我丢脸。”
吕铮想不到战豪古魂猜的那么准,他的确是给雷劈了,但绝对不是因为乱发誓。为了不让他这么得意依然辩解道:“喂,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不要这么武断好不好。事情是这样的,因为种种原因,我不得不在短期内提高战力,冷千柔就给我出了筑雷基这么一个馊主意。那日我们前往风雪崖下一处雷池…就在我筋疲力竭从雷池中爬出来时,天空突来一道惊雷直接劈中了我,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唔,按理说‘无双战体’玄妙非常,除了天生神力、曜变天瞳还特别亲和雷元。莫不是上次遭遇九天雷罚让身体开始排斥雷元,不应该啊,不应该…”
“上次遭遇九天雷罚,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八百年前的,神魔大战,战神擎天为抵挡灭世雷罚将曜变天瞳的金瞳牺牲了,这或许是你身体不能亲和雷元素的主要原因。”
“你的意思是我的前世是八百年前神魔大战陨落的上古战神擎天。”吕铮心中惊讶难以言表。
战豪古魂没有回答就这样咕咕叽叽,自言自语讲了一大堆之后向他提了一个方案,怂恿吕铮再次前往雷池。
吕正一脸狐疑地看着战豪古魂:“你这方法靠谱吗,别又是一个馊主意。要是这次不成功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和你胡侃。”
战豪古魂罕见地一脸严肃:“放心,你死我也活不了,此法凶险万分但是操作得宜应该有四成机会,况且富贵险中求胜,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好,干了!”
哒哒哒,“玄霜神女”倾雪依旧一袭雪白衣裙打马而来,逸轻尘远远吊在后面却依然感觉到她走过的地方有一股阴煞之气笼在四周。两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东篱谷北宫大殿前,倾雪衣袖一振,冷眉一蹙聚元娇喝:“吕铮,出来受死!”荡荡回音萦绕山谷宛如春雷咋响,闻其声已知其功力深厚,东篱谷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大殿上冷千柔一袭清雅水蓝色罗裙妙然裹身款款而来,倾雪与冷千柔的风华宛如两轮明月,交相辉映,一者如冰雪般出尘冷冽,一者如流水般淡雅温婉。
只见冷千柔丹唇轻阖淡淡道:“此战我们认输了,吕铮不能参战,东篱谷是你的了。”说完衣袖一摆转身准备回到殿内。
倾雪冷笑一声,说道:“冷谷主兜兜转转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保住吕铮拱手让出东篱谷吗?”
冷千柔气势一凛:“吕铮不能来战,这已是既定的事实,我冷千柔一言九鼎输了就给你们,还想怎样?”
“冷谷主好大魄力,栖身之所弃之如敝履。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此局胜者为王,败者…唯—有—伏—诛!”话音刚落,胯下战马踏然而上,倾雪拨动纤指间,皓雪纷落,随即身随影动,划空而出。
冷千柔见状运转真元凝聚一道漩涡状水元,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一式乃是水族武学中的守柔式,至柔所以可卸御至刚之力。
大殿之上双劲交汇,雪落纷纷,水流激湍。轰然炸开双方各自受劲震退,复又缠战绞杀,身形如电,只见其影影绰绰,喝声起落。
缠战片刻,倾雪已经失去了试探的耐心,祭起一尺寒冰剑挥斩之间划开一片夺目炫芒。
正是绝式“飞鸿印雪”。
冷千柔一声娇叱,“拔刀决·抽刀断水”,“铿”,一声金石鸣响,碧水刀出鞘。刹那间倾雪炫白剑光中破入一道碧光,“嘭”,罡气护体消融刀芒,而锋利刀意未尽,生生地在倾雪臂上划开一道血槽,顿时鲜红像断了线的珠子沿着一断藕臂涓涓流下。
倾雪脸上寒意更甚:“好锋利的刀意,没见过的新招式,倒是我小看你了。”
说话间大殿内雪意更浓,不断有飞雪被吹入,屋顶横梁、雕花镂凤的石柱上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霜。
殿外逸轻尘跨马而入,淡淡说道:“喂,倾雪差不多就行了,我可是答应过雷炼这小子不为难她们的。”
冷千柔本来就对雷家人怀有很大的敌意,截口喝道:“我冷千柔什么时候需要雷家人护我周全,少在那里假惺惺,赢过我手中的刀再说。”说着挥舞碧水刀,水蓝色刀芒凌空纵舞,爆裂迸射试图压制倾雪气势。
逸轻尘眼看双方打出真火,一时踌躇该不该进入战局分开两女。同是三花紫气境,倾雪的修为明显高过冷千柔,而且冷千柔不知是不是功体有所缺陷竟无法御气成罡,不然上一次我也无法挫伤她。罢了等她遇到危险我再伺机救她。
战局内的两人互不相让,冷千柔双手握刀真元翻腾不息,沉沉元功不断灌注碧水刀,刀刃上浮现宽达三尺的水蓝色气刀凝在空中将发未发。十丈外倾雪满头青丝随风舞动,乳白色罡气笼罩全身,凭虚御空,如长江大河般的汹涌剑气擦过脚下地砖,青石铺就的地砖寸寸碎裂,单凭这剑气足以裂金碎石,那这一击的威力将无法想象。
就在双方将气势拔到巅峰,绝式将出之时,大殿之后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够了,玄霜神女,你要战的人是我,住手吧。”说话间,一道寒芒划过两女交战的地方,细一看却是吕铮抡圆了虎头盘龙戟电射而来。
“喀”,又是地砖碎裂,战戟锋芒直插地底,一条五爪天龙虚影缠绕戟柄不断盘旋似为邀战而来。
殿后踏出一道暌违已久的英伟身姿,精赤的上身肌肉泵起,蜿蜒狰狞的雷纹身遍布,仿佛整个身体破碎了一般。
倾雪看着眼前丑陋的男子惊诧道:“你是吕铮?呵呵,就算你打不过我也不用自残吧,难道你以为在身上搞这些歪歪扭扭的纹身就可以打赢我。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我看得出来你受了不小的内伤,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我再给你五天时间也好让我见识一下冷谷主的底牌,让你心服口服的死在我的剑下。”
话语一落,倾雪骑上白色骏马与逸轻尘一前一后飞驰而出。
大殿之上雪消云霁,秋桐拥着满身血痂裂纹的吕铮喜极而泣。
“呜呜,吕铮你没事就好,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了,真担心你挺不过来啊。”秋桐紧紧贴着吕铮胸口,泪水****了鬓发,模糊了双眼。
没想到她武功境界不过先天聚气境力气却大的吓人,胸前结痂伤口被她挤压的快要裂开了,吕铮疼的脸色发青冷汗直流。诶,都是债啊,早知如此便不该这么冲动。
春嬅看着吕铮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拍了拍秋桐肩膀说道:“喂,秋桐你不要这么激动嘛,你家吕铮伤病初愈你勒的这么紧怕是要再被你勒的背过气去。”
秋桐抬头看了一眼吕铮,懦懦说道:“对…对不起啊,没有压疼你吧。”说完脸上升起彤云通红一片。
远处一根雕花镂凤的石柱后面夕影正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她是被战声吸引从碧波潭赶到这里。看了看吕铮直插地面的虎头盘龙戟,再看了看面目全非的吕铮,伸出白嫩的纤指指着吕铮说道:“你,你是吕大哥?”
“是的,我是吕铮!”
声音没变,天啦,他真的是吕大哥。小姑娘有点懵了,完全接受不了以前英伟不凡吕大哥居然变成眼前一块块被割碎了又组装起来的丑八怪。
夕影含着哭腔转头询问母亲:“娘,你怎么带着吕大哥去一趟风雪崖就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行,你要赔我原来的那个吕大哥,我要原来的吕大哥陪我去长安玩…”
冷千柔手指穿过夕影的发间,摸着她的小脑袋,柔声安慰道:“影儿不必担心,母亲一定会帮吕铮恢复原来的样子的。”
话虽这么说,但心中却无一分把握。穆郎从未跟我说过雷家修筑雷基之身会出现过这种情况,眼下该如何是好,我观吕铮视乎并未筑成雷基,而且战力因伤似乎还大不如前。她将水族中的武功心法,灵丹妙药筛选了个遍也依旧没有把握恢复如此大面积的创伤。
这时吕铮推开秋桐,走到冷千柔面前歉意一笑,说道:“抱歉,让谷主看笑话了,还要劳烦谷主为我担心伤势。”
冷千柔展颜一笑:“应该是我比较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害你变成这幅模样。”
吕铮道:“外伤倒是不必担心,吕某从小天生地养,只要不死再严重的伤势也会慢慢自行恢复。”
冷千柔瞳孔一缩,奇道:“好神奇的体质,都说老天爷是公平的,但是修炼一途,有些人或者天纵奇才,或者天赋异禀,或者气运昌盛。比如那玄霜神女倾雪年纪轻轻练就一身寒冰霜意,我猜测她应该是冰魂雪魄,那你知道你是哪种体质吗?”
吕铮没有提起倾雪过往,淡淡说道:“听我师父说是‘无双战体’是一种远古体质。”
“那你师父是?”
吕铮本不想说出师傅名讳,但一想冷千柔隐居东篱谷告诉他也无妨。
“我师父是傲天刀,傲梵!”
嘶,傲天刀傲梵,浣西傲家绝顶天才,五十年前邀战盛唐、大夏两国境内高手无一败绩,除了隐世的家族,归隐的高手,九州大地上几乎无人能正面击败他。可惜花无百日红,在这个武道渐渐没落的年代,他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星陨落天际再无一丝璀璨。
冷千柔也只是在水族典籍中看到过记载傲梵的一段辉煌过往,编撰之人乃是水族某位长老对他评价极高,但也说他刚极易折,没想到过不多久便一语成谶。
“我师父已经过世了。”轻声一语将众人的思绪又拉了回来,“至于筑成雷基之身我想我已经找到方法了,还的劳烦谷主陪我再走一趟风雪崖为我护持。”
冷千柔一听欣喜说道:“那咱们快去吧,此事宜早不宜迟。”说完屏退左右带着吕铮再次踏上风雪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