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滴晶盈，落在白玉地板上溅起朵朵水花，形状各异，宛若活泼调皮的精灵不断变幻模样。
我趴在窗檐上，透过雨帘望着一片茫茫水汽氤氲的木兰花林，神思恍惚。
绿色。原来惹我惊诧的颜色，是绿色。原来绿色，是这样的颜色。
回想神尊的样子，淡然超脱，孤高傲洁。他原是绿色的。他说他身上穿的衣袍名为霜羽，布料乃是由九天之上的琉璃凤凰涅槃前退下的翅羽织成，再于清秋时节到东荒川中采集桑桐圆叶。待晨夕交替，圆叶结霜之时，捣碎撵末，涂染在翅羽面料上，置于东荒川水之下七七四十九日，曝晒晾干，才成霜羽。
霜羽质地轻盈，飘逸灵动，其颜色可随时节自动变换。现在是春天，故为绿色系。尊神也是刚刚得到这件宝衣，并不知以后的色彩变幻。用他的话说，“本尊也甚为好奇。”
今天发生的这些都太过离奇，我反复回想着其中的一些细节，天色渐渐暗淡，又慢慢转入深夜。
雨仍没停。
绿影出现在雨中，落在我的视线里。
“你怎不去睡觉，趴在窗边做什么？”
不得不说，尊神的声音就是天籁，飘落在无根水声里，似真似幻，撩人心弦。
“我在看雨。”
“看雨？无知小白，你看的可偏偏不是雨。”
“啊？不是雨是什么？”
“是欲。”
“欲？”我不懂，但又不敢再多问，只好转移话题。
“那尊神为何夜半出现在雨，哦不，欲中？”
“本尊做事，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不成？无礼小白！”
我一哆嗦，从窗檐上滚了下去，疼是不疼，只怕又触了尊神脾气。
“小白，待日后本尊再好好调教于你。今夜之事告诉你也无妨。…”
在雨中说了半日，我方弄明白。
杞人体制殊异，是因为他们族的先人曾误杀过一条修炼成精的毒蟒，那蟒死前对他们下了诅咒，将其毒液融到杞人的血统里，生生世世受毒素折磨控制。毒素会随着时间越积越多，直到杞人彻底变成嗜血残忍的怪物，届时不仅是杞人一族，天下苍生都会受其荼毒。
而最为严重的一点，便是此种毒素能吸收人类的各种欲念，助其膨胀。为了控制毒素的蔓延，尊神辟出一朵白云，筑成一方天地供杞人栖息生存，同时也与世隔绝，不至危害生灵。
每隔25年，尊神都会入杞人之境施法化解欲念，是以千百年过去，杞人仍存活于世，六界也相对安稳，无事端生出。
只是近一百年来，毒素蔓延的趋势竟有所增长，这让杞人一族甚为担忧。所以尊神便改成每隔十年入境一次。
今夜尊神便是要去施法化解欲念。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尊神已转身消失在夜雨迷漫里。
是夜，我在叮叮咚咚的雨声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过来，我发现竟回到了姑雁庙的圣母娘娘塑像前。揉揉眼睛看了又看，众师姐都低眉垂首立在庙堂两侧，师傅也站在前方，面容严肃。而上方的竹榻里正端坐着宝相庄严的尊神！他的霜羽宝衣绿华流转，褶苏层层，仙袂飘扬，好不惹人心驰神往。
我定定神，鼓足勇气开口说话。
“师傅！您怎么回来了？”
师傅深深看我一眼，叹了口气，不待开口，尊神的天音便袅袅而入。
“即刻起，空净师太便不再是你的师傅，你与此地尘缘已了。”
“啊？为什么？”
尊神眼波缥缈，却不作声。师傅回头请示尊神一下，方徐徐开口道：“无根，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姑雁庙也不是你久居之地。无根的名号，本道也一并收回。你有幸得尊神指点教化，实乃天命造化，切不可再莽撞冒失，定要潜心修炼早日得道，方为圆满。善哉善哉。”
我心内苦涩，眼睛发酸，除了发出几声闷哼，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白，你可听清楚了？别忘了你之前的许诺。”
我黯然地点点头，只要师傅平安，一切都好说。我跪下来朝师傅磕了三个头。后起身与师姐们道别。
廖翠师姐是我们的大师姐，除了她，旁的师姐与我相当生疏，或许是我体质特殊，她们心怀恐惧所致。
廖翠师姐握着我的手，嘴角微抿，面色神伤，见她这副模样，我忍不住轻拍其后背，细声细语道：“师姐莫要伤心，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
廖翠杏眸圆睁，似愣了一愣，然后低声道；“师妹有此际遇，实为幸事。万不可心怀眷恋反辜负师傅期望。你这一去，莫要挂怀，亦不必归回。切记，切记。”
师姐如此为我着想，让我好生感动。往日里也多亏师姐指点，我才知晓无量山的许多隐秘去处，见识过一些神奇之物。虽然常常为此挨师傅的责罚，但两厢比较，却是值得的。而且廖翠师姐不若旁人那般惧怕躲避于我，这让我倍感窝心。
想到此，心中满是感激。我复将廖翠师姐紧紧搂住，几近哽咽。廖翠师姐的身体僵了一僵，复将我推开。
“好了，小白你过来。”
我到尊神面前立定。
“跪下。”
我跪。
“磕头。”
我磕。
神尊轻挥衣袖，一道看不分明的光点落入我的眉间，闪了几闪就消失了。然后他从袖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串紫色铃铛。
“你上来。”
我起身走过去，他拉起我的左手，此时我才真正近距离地看清他的样子。
他的手指苍白修长，晶莹如玉，眉峰剑挺，淡然悠远，睫毛长而清淡，堪堪在深邃的瞳眸里扑上一层阴影，更显迷离。他脸白似雪，薄唇似樱，看着无辜又无害。
回过神时，那串铃铛已经戴在了我的左手腕上。我轻轻摇了摇，立时响起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响，悦耳悦心。
“你现在便是我洛千一门下的第九个灵物，且赐你名讳洛九吧，怎样，小白？”
“那以后您就是我的师父了吗？”
没想到神尊竟收我做徒弟，真让我受宠若惊。
“师父？哈哈哈，好个狂妄自大的小白！”
…我又说错话了么…
“我洛千一从不收徒，只搜集世间奇珍异宝，灵宠神兽，你体质殊异，游离在三界五行六道十二星宿之外，是本尊自天地开辟以来头一次遇见，遂将你收归门下，赐本尊姓氏于你，位列灵宠之首，还不速跪拜谢恩！”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