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2日早晨8：00
‘……今日华北地区仍持续大风低温天气，空气污染严重，pm2.5红色预警，我台提醒广大市民尽量减少外出，避免人群聚集……’
央视早间新闻正在插播天气即时预报，每半个钟头就循环播放一次，竭力告诫市民不要外出。
程箐感到一阵烦躁，拿起遥控调换到地方电视台。
‘我市对埃博伊病毒的控制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各大商场学校等公共场所积极开展预防工作，秩序井然。广大医护人员节假日仍坚守在第一线救治患者，众志成城……’
越来越明显的烦躁情绪令程箐坐立不安，干脆关掉电视，站起身在房间内漫无目的地随意翻看。
家里平时很少做饭，厨房里只几包方便面和膨化零食，冰箱里除了雪糕就是果汁饮料，再无其他可食用的东西了。
程箐二十六岁，医大毕业后留在实习医院工作，去年刚拿到执照，现在是301医院的外科医生。这个一室一厅的小户型是程箐在T市租的房子，地段好，交通便利，距离医院也就两站地距离，毕业后住在这里一直没换过地方。
回到客厅，程箐打开电脑登陆上京东商城，熟悉的界面，显眼的一份大字体声明：‘介于近期高危传染病流行，本商城暂时关闭零售服务，大宗购物请联系客服。’
连续浏览了几个购物网站，都是相同的禁售通知，有的干脆直接暂停了营业，犹豫片刻，程箐最后还是决定要去趟超市。
卧室里，表妹陈佳琪还在呼呼大睡。
暖气充足，陈佳琪只盖了一床薄被，大半个滚圆膀子露在外面，头发油腻腻的粘在脸上，微黑的皮肤，额头上几粒青春痘冒着白头呼之欲出。
“佳琪，起床了！”程箐大声喊了句。
陈佳琪没动，嘴角挂着串口水仍旧睡的香。
程箐不耐烦，一把掀开薄被，转身又去将窗户打开，冷风呼地灌进来，床上的人尖叫了一声翻身坐起，扯过来薄被就往身上裹。
“姐……你干嘛呀，人家才刚睡着，假期你还起这么早……”陈佳琪打着哈欠抱怨。
“不上班的人别提假期，你有工作日么？”程青没好气道。
表妹刚二十岁，职专毕业后就窝在家里做资深宅女，说什么社会竞争激烈压力大，总之就是不肯出门工作。在老家呆了两年多后被她妈，也就是程青的舅妈一脚踢出了家门，让她到T市来投靠程箐，美名其曰大城市工作机会多，姐妹两一起还能相互照应。
对于舅妈的小算计程箐已经习惯懒得理会，但是看见笑嘻嘻站在门外的陈佳琪，程青还是抑制不住的头疼发作了。
不能硬往外赶人，只得将她留下，原以为过渡一下，找到工作就能搬走，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大半年。
“赶紧起床穿衣服，跟我去趟超市。”程箐说。
陈佳琪慢吞吞地穿着衣服，照旧嬉皮笑脸：“嘿嘿……姐，这回你相信了吧？埃博伊病毒就是生化危机的前奏，马上就世界末日啦，以后你就别整天唠叨上班赚钱了。”
这阵子网络上到处都是相关病毒的帖子，声称某地埃博伊病人死而复生疯狂袭击人，描述的绘声绘色，连照片都有，结果被指认出是某丧尸电影的剧照截图。
作为医生的程箐自然是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但是仍大批网民对丧尸末日话题高度热衷，就像陈佳琪。
程箐气笑了：“世界末日你就不用吃饭了？这么兴奋干嘛？赶紧起来！”
程箐连声催促，陈佳琪又磨蹭了大半个钟头才洗漱收拾整齐，等到两人出家门时已经九点多了。
外面是灰蒙蒙的雾霾天，太阳只剩咸蛋黄般大小，躲在摩天高楼的后面，大街上早已被各式车辆堵的严严实实。程箐开始庆幸自己没开车出来，附近就是一家沃尔玛超市，车流方向大都涌向那里。
两人沿着车河步行朝超市迈进，路中央被困住的车主不停地按着喇叭，刺耳的鸣笛吵得人更加焦躁不安。
陈佳琪裹着件深灰色的长款棉服，戴着大口罩，脚上一双淘宝买来的仿版雪地靴，本来五短的身材越发显得臃肿，哆哆嗦嗦的跟在后面。
程箐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经意间扫到表妹时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自从舅妈生了小表弟，陈佳琪在家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偏她又是这个好吃懒做的性子，让程箐实在是对她无法同情。
陈佳琪被她妈打发到T市时候才初夏，拎着个小挎包就过来了，里面除了学生时期的几件旧衣服，连洗漱用具都没带，眼下这气候，她那身衣服根本就不抗寒。
跟在后面的陈佳琪此时也正偷偷往程箐身上瞄，修身的名牌羽绒服又薄又轻暖，穿在表姐纤细的身材上一点都不臃肿，还有脚下那双矮跟长靴，陈佳琪认识这个牌子，一双单鞋就小一千了……
“明天你别在家窝着，去商场买件羽绒服，再买双靴子。”程箐回头说。
陈佳琪正在走神，听到程箐说话怔了下，大口罩掩盖下的嘴角轻蔑地撇了撇，马上又换做高兴的腔调大声说：“谢表姐，又让你破费哦。”
程箐无奈扭过头去，继续低头赶路。
终于到了超市，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往常存放手推车的宽阔广场上现在挤满了人，几辆小型面包车撞毁了路障停在广场，夹杂在人山人海中。
人群里突然一阵骚乱，程箐踮着脚往里面看，能见度只十几米的雾霾天，到处乌泱泱的人，帽子，口罩，墨镜……都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相貌和表情，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年轻男人正在大声嚷嚷。
“******都什么时候啦，超市还不肯开门，这是要逼死咱们老百姓啊？兄弟们！有血性的都跟着我冲进去，砸了老美的破超市！”
“埃博伊全球爆发，就要世界末日了，抢物资是为了生存，法不责众，先下手为强，动作慢的就等着死去吧。”
“没错，没错……”
十几个附和的声音并没得到大面积响应，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恨斥责：“闹什么闹？要不是前几天你们这伙儿小**冲进去打砸抢，人家超市能不开门？没家教的东西！少在这儿惹事，世道还没乱呐！”
“喂，老头儿，怎么说话呢，乱世出枭雄懂么你……”
“我呸！就你们，什么世道都是狗熊！”
正吵着，这时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从外围挤了进来，也不说话，拎起警棍就冲着闹事的十几个年轻男人招呼，一时间哭喊声一片，乱作一团。
“文明执法！你们哪个警局的？老子要投诉！”
“警察大哥，别打别打，我是初犯……”
短短十几分钟，这场小骚乱就平息下来，几名警察将带头闹事的押上警车鸣笛带走，广场上又恢复了沉默，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程箐一头雾水站在人群外，搞不清楚超市究竟有没有开门营业。
“姐，快看，许渣男！”陈佳琪凑近了低呼一声。
程箐抬头，顺着佳琪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穿着警察制服的熟悉身影，正是许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