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他哪里还是昔日的玉面公子!
她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他的心底是一种怎样的伤和痛,还有恨了。怎么能不恨呢?怎能不恨那个将他变成如今这般的人……
“如夜……好痛,我好痛……我恨他,好恨好恨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唔……好痛……如夜……”
泪水滴在他布满毒疣的背脊上,喊出来吧,也许你会好受些,只是,我并不是你的如夜,我是戴佳人,我何尝不明白你这两个月的异常,是从进宫参加饯行宴的那天早上么?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你后来一切奇怪的举动为何,只因我那日早上一时心动的温柔……
你开始接近我,虽然脸色总是很难看,好像我欠了你的债,可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暗示着,你对我的暗示,你已经喜欢上我了么?还是你喜欢上的是柳如夜?
毕竟,现在的我便是柳如夜!而现在的我迟早是要离去的,你的仇恨要报,你不会一直这样自由自在下去,或者说你一直都被恨意纠缠从未自由过,我却不想卷进你仇恨的漩涡,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不管对你是因为怜惜还是真的已经心动,我都是不能给你回应的,因为我们注定是路人,当我脸上的这张面具扯下,你是不是也会像那些人一般带着目的接近?是不是还能记得当初身为柳如夜的我?
抹干脸上的泪水,佳人小心翼翼的擦着他背上浓稠的粘水,若不是有伤害的药膏,只怕他的身上此时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抬头望向尹冬极,却发现他的脸不停抽搐,手指有些痉挛,眼神有些涣散。佳人大惊,完蛋了,难道他真的撑不过这一关么?
“尹冬极?尹冬极,你听见我在说什么么?你不能有事啊你!快好了,毒素很快就逼出来了,你一定要忍忍啊,大不了我以后暂时听你的话,我不老是闹着要出府了,还有,还有你上次问我要的那只七彩翎毛我也给你好不好?尹冬极——”
心慌的感觉,第一次体会,竟是比死还要难受……
尹冬极,你真的撑不下去了么?是太累了么?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过分,总是打着夜魅谦的面孔来偷窃我的感情,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尹冬极,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恨着的那个人是谁,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啊……
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狠毒的人,让你这么受伤,让所有人的感情被欺骗,只因为一段不为世间容纳的感情,抛弃了全世界,抛弃了你……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伸手摸摸尹冬极的额头,佳人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才算放松下来,她真的以为他撑不下去了,幸好,他终是挺过来了。
佳人疲累的伏在床前,轻轻碰触他毒疣渐渐隐去的面容,他的脸上依旧残留着之前的痛苦,这时的他是如此脆弱,让人心疼。
她知道他复仇的计划一直在秘密进行着,他也不可能放弃的,但是她一个看着的人都感觉到那种毁天掣地的疼痛,更何况是他……
也或许,他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可以不会在这么痛苦的理由。
“水……”
佳人一怔,接着急忙起身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只是,他喘息的太厉害,水到了嘴边便都咳了出来,佳人看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心里一惊,忽然想到缙云离开之前说的话。若是毒性加重,毒疣消失后便会连带着高烧不断,这段时间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听见他口中依旧沙哑的呢喃着要水,佳人望着他干裂的唇和潮红的脸,又看了看手中的水杯,心里一阵犹豫,咬咬牙,佳人猛地含了一口水在口中,低头将水哺进尹冬极微启的口中。
两唇相接,佳人感觉到身子的颤抖,分不清是来自尹冬极火热的唇带给她的凉意,还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是把水送进他口中了,不过他似乎不是挺合作,硬是排拒突如其来的苦涩,将水尽数吐出。
佳人懊恼的低咒,看着他痛苦的攒眉,又急忙的含了一口水,重新再试一次。
“唔……”
床上的尹冬极发出沉重的呻吟,又一次将入口的水吐出嘴,身体微微抽搐,佳人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刚刚灼热的额头此时竟冰冷异常,就连身子上也是,怎么会这样?缙云可没有跟她说遇见这种情形该怎么办啊!此时,尹冬极不再唤着要水,而是不停的痉挛瑟缩,口中低低痛苦的呻吟。
“冷……好冷……”
一会热一会冷,这可比毒疣复发时还要棘手,正焦躁间,紫风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佳人发现手中的水杯,焦急的看了嘴唇发紫的尹冬极一眼又急忙的向门外走去。
“王妃,你已经两顿饭没有吃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若是你也倒下了,王爷可就……”
“不行,紫风你快去命厨房煮一碗驱寒的药来,王爷现在情况不太好!”
说完不等紫风问清楚便又将东阁的门关上,剩下张大嘴巴欲言的紫风关在外面,半晌紫风忽然回神,脸色大变的急忙向东阁外冲去。
“冷……”
“这是祛寒的药,把它喝下去就不冷了。”
佳人一边揉搓着他不断抽搐的手脚,轻声劝着,又端过桌上仍旧冒着热气的药,有些担忧的望着他。刚刚连水都吐了,这药……
管不了太多,佳人压下心中的不安,又哺了一口药进尹冬极的嘴里。
喝了就不冷了?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小手不断揉搓着他有些僵掉的身体,还有温暖的唇,温暖的药汁,十分的苦涩,胃里一阵翻涌,尹冬极猛地一阵呛咳,将药汁一滴不留的吐了出来。
“尹冬极……你喝下去啊……不准吐,不准吐……你会死的,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眼泪不受控制的像雨水一般滑落,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慌乱过,想到尹冬极可能就这样死在她的面前,呼吸一阵紧滞。她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束手无措……
她以前总是自诩自己有很多小聪明,可是此时此刻却只能看着他痛苦。对他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怕是连她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