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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谁都别装有文化

要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很容易,不在于智商高低,关键在于一个“勤”字。大家每年只要把《十万个为什么》通读一遍,就完全可以做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内能掌勺外能交际,总之是内外兼修。

和很多小白领不大一样,小恐平时的案头读物不是《如何成为百万富翁》、《世上最伟大的推销员》,而是《动物界的奇观》、《飞船和飞机》、《地下宝藏》、《碳的故事》、《太阳和他的家属》、《恐龙问答101》,等等等等。

话说当年我有个亲戚,带着上初中的儿子来我家取经,劈头一句话就是:“小恐,你平时都读些什么书呢?”

小恐我这个人一向都很有责任感。既然我认为残害人才是一种胜拆十级浮屠的罪过,那么我当然会很怕别人问我这种有可能误人子弟的问题,所以我立刻开始紧张。小恐我在自己的脑海里搜寻看过的书。首先跳出来的自然是诸如古龙、黄易、金庸,我当然不敢说。于是我接着搜索,再次跳出来的是一套一套的连环画,什么《七侠五义》、《隋唐英雄传》、《敌后武工队》、《铁道游击队》等,我看看那个皱着眉头斜着眼看我的初中生,心里想:现在的孩子都早熟,我要是说我看连环画会被他耻笑的。于是我决定不说这个。我再想,终于想出了《十万个为什么》。我立刻把这套我视若珍宝的好书推荐给他。

结果,人家很鄙视、很成熟地说:“有没有搞错哦!你居然看这种书??”

小恐我心脏一时短路,血液越过颈动脉涌到脸上。想现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我像他这年纪的时候《十万个为什么》都算高级读物了,手边不拿本《新华字典》还不敢看呢。我有点儿恼羞成怒地说:“你们现在都看什么?”

小男孩很深沉很内涵地说:“我现在正在看歌德的《浮士德》。”

小恐我吓一跳,想这本书我都是大学三年级才看的,还是为了应付德语课作业才去看了个节选本。歌德的作品我就看过些中短篇比如《赫尔曼窦绿台》,还有几首诗歌,都是小薄本。现在的小孩真厉害!

一想到我刚才居然向他推荐《十万个为什么》,我惭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是我那个亲戚还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说过《浮士德》这书,总之我这个面子丢大发了。

于是我凝视他那副厚度至少是小恐我两倍、款式亦男亦女类似周笔畅所用的黑框大眼镜,有点恼羞成怒地说:“这本书我也读过!!”

小男孩怀疑地看看我,仿佛不信像我这样只看普及读物的人也会看如此艰深的著作。于是,自尊心受了很大伤害的二十三岁的小恐接着对十三岁的小男孩说:“我还读过《神曲》!!”

这句话完全是吹牛。实际情况是小恐我不但英文版的《神曲》没读完第一曲,连中文版的都从未读懂过。口不择言的小恐说完后,底气不足地偷偷看他,心里担忧他会不会出道题考我,这样吹牛恐怕要穿帮。

运气的是,他看起来也没读过。因此,我看见他的镜片反射出两道些许赞赏和崇拜的光芒。小孩说:“我打算读完手头这套《浮士德》就去读读但丁。我的家教老师说但丁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作家。”

些许放下心的小恐在心里暗骂,NND现在的小本科生就知道做家教赚外快,完全不知道“误人子弟”是怎么写。

因此大家可以看到,其实要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很容易,不在于智商高低,关键在于一个“勤”字。大家每年只要把《十万个为什么》通读一遍,就完全可以做到上知天文下明地理内能掌勺外能交际,总之是内外兼修。能把这套书搞懂了,平时飞机上吹个牛网络上写个诗都是小意思--当然,除非你倒霉,遇上小呆这种真正博览群书的人。如小恐我这种假高知一般只敢在小Q和网络上装文化,在小呆面前是什么都不敢说的,一说就会露馅,就会暴露自己的无知,完全得不偿失。

关于小呆其实有很多可说的。

自视甚高的小呆后来留校读博,并且和同样自视甚高的大呆一起谈恋爱。说起来这件事我有很大的贡献,因为,倘若不是我胡说八道我挨打了的话,小呆就不会认识大呆,也就不会和大呆谈恋爱、结婚、出国、定居。

大呆后来出国工作,小呆毕业后也随之而去。两人目前在美国定居,并且早在去年就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去年我出差的时候绕道去看她,产后的小呆脾气火暴,正在与其德国邻居为了草坪围栏吵架--他们共用一道前屋主留下的围栏,但是德国大胖子想要把它换成标准化围栏,并且在和小呆协商时出言不逊,因此非常爱那道旧围栏(因为方便小呆妈晾孩子尿布)的小呆很愤慨,两家闹得几乎对簿公堂。

小恐此去本来是想叙旧的,从小恐第一天来到×大报到认识小呆起,不知不觉我们相识都已经十年了。

人的一生没有几个十年,也不会有多少超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的朋友。多愁善感的小恐此去并不是想喝玉米浓汤,其实是很想找机会和小呆像大学时代那样来一次抵足长谈彻夜不眠之类的。但是小呆已经有了孩子,我们谈话的时候,她的四分之三颗心都在院子里小呆妈抱着的小小呆身上,因此对我们的谈话心不在焉。其间小小呆要哭闹,要吃奶,尽管有小呆妈帮忙,小呆仍然会心急火燎地中断谈话跑出去看小小呆。

因此,第二天早晨,在客房醒来的小恐趴在窗台上望着这片陌生的小镇,意识到时间流逝太快,年少的时光一去不再来。

已经稳步进入中产阶级的小呆和不再衣冠邋遢的大呆专心于他们的人生,未必不是平凡而充满烦恼的,然而乐在其中。

不知道小恐我以后有了小孩会不会也变成这样。世事变迁人生短暂,有时候会很好奇十年以后又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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