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了百花苑的大门口，林小毓已经跑了个无影无踪。远远看见，有辆计程车，正绝尘而去。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坐计程车走了。“怎么办？”开心喃喃地说，情急之下，不自觉地转向沈城求助，“木头，现在怎么办？”“我们走吧。”沈城看了看她，安慰地揽住她的肩膀，“我先送你回家去，然后，我和程子默去找她！”夜来了。青禾和高寒、沈城和开心，外加程子默都坐在客厅里。沈城和高寒初见的那份难堪和尴尬，已经被打破，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小毓的去向上。八点多，青禾的手机响了，是裴蕾。她说自己已经给邢经理打了电话，确认林小毓没有回去。接着，她又打了几个电话询问天星的工作人员，但始终没有消息。“都是你！”开心忍不住责怪起程子默来，“要不是你说去她家，就不会出事情！”“别嚷了！”沈城拉了下开心，看着满脸凄惶的程子默，他正燃起一支烟猛抽着，弄得满屋子烟雾。“他已经很难过了，你别再说他。”“哼！”开心闭上嘴。青禾忍不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奇怪她怎么会如此听话？忽然间，门铃骤然响了起来。大家都震动了，都从沙发里直跳起来。
程子默最快，他直冲到大门口去，立刻，他喜悦的喊声传了过来--“小毓回来了！”接着，大家看到，程子默扶着林小毓走了进来。她抬起眼睛来，望着他们，她的嘴唇白得像纸。大家一阵混乱，七手八脚地把她扶进了客厅，她靠在沙发里，似乎全身都已脱了力，衰弱得像是立刻会死去。青禾想了想，就跑去冲了一杯热咖啡来，又到厨房里，烤了几片面包。林小毓喝了几口咖啡，脸色才有些儿人样了。青禾又把面包送到她嘴边，她也毫不犹豫地吃了。开心拍拍手，叫了起来：“好了！雨过天晴！物归原主！我早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她喜悦地笑着，“木头，你可以回去了！顺便送下高寒……”“哦，不用，我自己叫车！”高寒急忙说。“随便你吧！”青禾嫣然一笑：“程子默，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她和开心交换了一下眼色，各自进了自己的卧室。终于，林小毓又躺在她以前的卧室里了。给她盖上了被子，程子默坐在床前陪着她，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使他整个脸孔的肌肉都扭曲了。她却沉默着，半倚半靠在床上，眼光深幽地看着这熟悉的屋子。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她的手冷得像冰。
他一急，就摇着她喊：“小毓，小毓！你说话！随便说点什么，我知道，今天全是我惹的祸！”她被他摇得侧过头去，一侧之下，她的唇触到了他肩上的衣服；她知道，这是真的了！是他！就是他，弄得自己心神不宁；就是他，害得自己卖掉了项链和耳环；就是他，逼得自己跑出来……顿时间，千愁万恨，齐涌心头，悲从中来，一发而不可止。张开嘴，她想也不想，就对他肩头狠狠一口咬下去。“你……”程子默疼得吸了口气，低头看看林小毓，泪水正疯狂地奔流在她脸上，于是，他不动了。他让她咬，让她发泄，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痴望着她……终于，她松了口，转头来看他了，想说话，却呜咽而不能成声，泪水流进头发里，耳朵里……他凝视她，用袖口，为她细细地拭着泪痕。然后，他就蓦地拥紧了她，把她的头压在胸前，让那泪水烫伤他的五脏六腑。她没动，她是真的累了。她四肢无力，瘫软如棉。
被动地躺在那儿，她的心飘飘荡荡，她的意识混混沌沌，她的思想迷迷茫茫……她一任他解开衣扣，一任他褪下衣衫--他的唇紧紧地吮着她，她逐渐感到那股强大的热力，从她身体的深处游升上来，不再给她挣扎的余地，不再给她思想的能力……清明时分。天气渐渐地暖和了，同时，春末的雨也开始缠绵地下了起来。一辆出租车驶出了市区，在郊区的桂花山公墓边停了下来。高寒和青禾慢慢下车，手里提着一些元宝纸钱等物品。“从我离开家乡后，我只来看过爸爸两次。”高寒说，“第一次，是来告诉他，我考上这里的大学了。这一次，是来告诉他，我和你。”她默然不语，只是拉住他的手，跟着他向台阶上走去。绕过几个弯，一块油漆剥落的墓碑出现在面前。上面已经褪色的字迹，写着“高克维 ·沈雪菲”之墓，以及生卒年月等字样。“原来，你爸爸和妈妈葬在一起。”她说。“是的。”高寒点了点头，“那是奶奶做的。
我听爷爷奶奶说，妈妈当年曾经和爸爸一起来这个城市做生意，直到，妈妈因为生我而去世……”他惘然地，“那以后，爸爸把我送到乡下抚养，他一直没有再娶别人，也很少来看我，也许我让他想起妈妈--我想，他们是很相爱的！”青禾心里酸酸的，跟着高寒一起拜了几拜，又停留了一会。“走吧。”她看看天空，“雨要下大了。”他们牵着手，默默地沿着台阶往下走，由于天气的关系，墓地上人并不多。在快走到山下的时候，青禾忽然听见隐约传来一阵游丝样的呻吟声。转过一个弯，她发现一块墓碑前，一个女人正吃力地弯着腰，手扶着墓碑呻吟。眼看她摇摇欲坠，高寒没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她。
“你不要紧吧--你？”他隐约觉得女人的面容有点熟，却一时想不起来，青禾却已经认了出来，高兴地喊了一句：“阿姨！”女人抬起头来，顿时脸色惨变。好熟的一张脸--高寒想了起来，她正是那个女公交车司机！那一阵，他几乎每次都去夜校接青禾，所以，他也认得这个女司机。“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青禾--”青禾走了过来，她的目光和墓碑上的照片接触了。照片上，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着警服，微笑着……青禾的腿晃了晃，仿佛挨了一下突然的狙击。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个名字上--刹那间，天地似乎都在她面前旋转！她试着站稳，但两条腿忽然间完全失去了力量，哆嗦着无法站定，眼前的景致成了模糊一片。恍惚中，她听到高寒惊慌的喊声，她想回答。但是，许许多多冷得像冰又炙热如火的巨浪夹攻着她，她终于整个人瘫软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