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媳妇在看见她的孩子被铁衣头首掷成一团肉泥之后,就已经完全失了人神精气,一副泥胎木偶的模样任由那男子作贱。
在那女子爬入后院之前,蔚凌然已经如同入定般将外界一切隔绝在感观外。
为了更好更快补充回姬沅和失去的真力,她不惜毁损自身将自己的真力吐出渡过去,只是这种行为极为危险,稍有不慎或惊动,都会导致两人同时走火入魔,生命危在旦夕。
一向沉静冷漠的徒戈怰,瞪着外面一幕,他的眼睛几乎爆出了眶外。
他默然守在房中,听着院里传来的凄惨哭泣与呼救声,犹如身心皆受着人世间最惨烈的酷刑,他为人虽然冷情,但这些日子他一直跟随在蔚凌然身边,心智已渐开。
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婴儿惨哭声,自风雨中隐隐飘来,激起了他心底沉睡的怜悯爱惜,直至女子的呼救声出现,他冰垒的人性善良出现破裂,渐渐蹙了眉,探出头往外面张望一次又一次,渐渐的他脸上他眼睛里皆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他一次次越来越频繁的望望窗外,又一回回愈加密集的看看蔚凌然,希望她早些醒过来自己好冲出去救人,又听见那女子哀婉磕头向县官的求救声,想着若那县官能出来救一救那女子,便好了。
然而,哀恸绝地的呼救声后,院里一阵愁杀人的沉默安静,接着听见呯的一声,再接着是男子张狂的狞笑声。
满室里轻浅的呼吸,徒戈怰的呼吸却逐渐急促沉重起来。
他无数次奔出的脚步踏到门边又缩了回来,他紧握着拳头,他现在不是一个人,房里有她需要他的保护,他这一生的使命他这一生存在的理由便是为了保护她。
不,他不能!
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也如徒戈怰一样,或许比徒戈怰更惶急更无奈更痛恨,这人就是凤初式,他武功低微,在这些人当中最差,起初他并没有听见风雨声里那些惨烈的呼喊声,待女子爬到后院,在县官门前重重磕头,他听见了他知道了。
他想赤手空拳扑出去甚至想拽了徒戈怰,跟他一起扑出去,打杀那群泯灭天良的铁衣,然而他不能,他听着那些凄厉的哭声喊声,几次将恳求的目光投在徒戈怰身上,沉压着那腰板挺直目光清透的碧衣少年,他自己来来回回奔动无数次,拳头落在掌心无声重重击了又击。
他跃起窜出的身子不停起又伏,在每一次跃起中颓然伏落,在无奈绝望中有若困兽,他深深知道此刻他不能出去,以他的武功——出去,救不救得了人尚在其次,惊动了那帮豺狼一样的铁衣,将祸水引到这里,若是害了蔚凌然他们……
他这一生的罪孽都将百死难赎,一为不能替枉死的妻子报仇;二为凤轩更多惨死在铁衣手下的无辜百姓;三为眼前这个女子,虽看着随意厚黑无所谓的女子,其实一腔热血正直善良。
这种种的不能与外面声声惨厉的喊声不住撞击他的大脑他的心脏,凤初式不能自己的从窗边绝望痛苦的一步步倒退,退缩到角落里,他不敢也不忍再看再听外面那些声音,他缩在角落里维持着僵硬古怪的姿势定定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那静止不动入定的三人。
此生唯一最强烈的愿望——只愿他们快些醒来。
然而,屋内徒戈怰与凤初式两人都陷入极端折磨两难的时刻里,纷飞成墙灰黑雨幕里,铁衣头首脚步沉沉踏响,拖着女子越过雨幕,踩着地面深浅不一的积水,嗒嗒跨了过来。
女子被狠狠掷到地上栽落积水里,扑溅起大片冰冷水花。
天地茫茫混沌一片,满脸惨白的凤初式一个箭步冲到窗前,侧身就要冲出门去。
身子却被人从后面一拉,蛮横的拽了回来,一回首看见是面色冷沉的徒戈怰,他低低怒吼,“放开我!”
这女子终究是凤轩的子民,他不能、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徒戈怰望进凤初式悲愤通红的眼眸,沉默半晌,真的松了手,凤初式握紧拳头脚步一跃赶紧往外奔,却听得身后徒戈怰冷冷道,“你去吧,害死她,再引人来,害死——我们……这些人!”
凤初式保持着一腿前迈一脚在屋里的姿势僵住不动了,艰难地扭过头,盯着床上静止入定三人,眼眶哗哗流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凤初式僵在那里,五指深深插入窗棂,拔出来带起了一片漫天的血花,半晌他极慢极缓地转过身,握住拳头一下一下捶着掌心,掌心里青淤一片,他的拳头却不曾停歇。
徒戈怰无声吁出一口紧张的长气,凤初式最终还是转过了身,退回到角落以背对着外面。
室内终于完全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压抑着呼吸,轻浅再轻浅一点,生怕重一分便破碎了这寂静中虚幻的梦。
所有人低垂的眼睛都在黑暗中无边水光里反射出冷芒烁烁的亮,那烁亮里布满了血色与疼痛无奈,这道烁亮落在哪里,哪里便立即添上一道永恒的伤。
在这般连呼吸都轻若不闻的的沉寂安静里,越发显得风雨声里那些惨烈的呼喊声猛烈而清晰,一声声似无形却勾着利刺的鞭子狠狠地打在热血男儿身心上,烙上一道道永远留疤的痛。
然而为了她,所有人无论甘不甘都在忍,忍无可忍仍需继续忍下去,即使这份忍耐让骨骼血液都疼痛结冰。
床上静坐入定的蔚凌然,突然动了动。
蔚凌然体内的真力刚刚运行了一周天,正要顺着已有南宫谈内力垫底的姬沅和身上脉络渡过去,因为这一道至关重要,她不敢冒进不敢急燥更不敢冒险,她想要先摸清姬沅和体内真气流向,摸清他身体可以承受的速度,于是,她贯盈的真力停了一停。
就是这一停,她破开入定的状态回复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呼喊声。
那是属于女性在遭受暴力对待时挣扎呻吟时发出的痛苦之声,衣衫被外力撕裂的无奈之声,还有多个男子的淫狂轻蔑笑声,这多种声音混杂在狂风暴雨的声音里,听起来十分微弱模糊,入到她耳中,落在她心上,却响如暴雷般令人心惊肉跳。
居然有人在她的屋外,窗下地面上,正对一个弱女子做出最惨烈最残酷的摧残伤害。
怎么可以?
蔚凌然心中轰一声炸开,贴着姬沅和的手掌下意识立时一松,她直觉的想飞起掠出——杀人,将那些人渣痛快的杀个干净!
然而,就在她手掌一松一撤之间,姬沅和身上的内息因她心神不宁而立刻出现混乱游窜,如惊涛骇浪一般朝全身经脉乱涌狂奔。
蔚凌然一怔,几乎立刻僵在当场。
她——不能动,在这种紧要关头,她一动,立即就会要了姬沅和的命,甚至连她自己也会被内力反噬而重伤。
可是若她此时此刻仍旧保持不动,用她的内力引导姬沅和经脉真气,屋外窗下雨中那年轻娇弱的女子便会被那些禽兽一样的男人轮、奸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