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麻子说的这几点,甚是合了韩金氏的意,不由连连点头,道:“听起来是不错。不知道是哪家的后生?”
周二麻子见韩金氏喜动颜色,便又大了几分胆子,他是在街上坑蒙拐骗惯了的,惯会察言观色卖关子,这时候偏不说对方是谁,又道:“这后生虽然不愁生计,不过家里比韩大娘又稍微弱一些,不知道大娘中意不?”
韩金氏娘家有钱,嫁的夫家也家境甚好,虽然守寡,却开了好几家店铺,算得上是户殷实人家,她听了周二麻子这话,心想:“我家里算是有点钱的,看来周二麻子说的这后生,只能算个中户人家,不过父母双亡,真真嫁过去倒不用受公婆的气,却也不错。”于是说道:“若是人品好的话,家里稍微差点也没什么。只是我娘家的‘五七’却是一定要做的。”
周二麻子见韩金氏言下之意似乎应允了,不由更加高兴,笑道:“做‘五七’也不算什么难事,这后生家中父母双亡,心里一直想要尽孝,常常说有机会的话,以后讨一房娘子,把娘子的父母也当做亲生父母般对待,这才了却他平生志愿。我看大娘也是个好说话的人,若是投缘的话,这后生做上门女婿也是心甘情愿的。”
韩金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要知道当时做上门女婿的男子,不是家里穷得没饭吃了,就是极没有志气的小混混。按照周二麻子的话,这提亲的后生家里有祖业,不愁生计,又愿意做上门女婿,那可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事,顿时喜欢得简直要跳起来,点头道:“若真如此,那可是我们娘儿俩的造化了!”
她以前向来看不起周二麻子,这时候心里对他却充满了感激,一叠声地叫红杏赶紧上最好的茶水,又问那后生到底是谁。周二麻子见韩金氏如此欢喜,不由脸露微笑,说道:“韩大娘,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韩金氏一愣,韩真真却反应过来了,她之前见周二麻子笑得十分诡秘,总觉得不太对劲,生怕韩金氏不小心上了他的当,此时听了周二麻子的话,再看看对方那个五短身材,以及脸上猥琐的笑容,顿时一股恶心感直从胃里冲到喉咙,呸了一声怒道:“娘,你别听他的,这人说的是他自己呢!”
韩金氏这才明白过来,顿时气得脸色煞白,刚巧红杏被她催得急了,一溜小跑地端着盘子过来,韩金氏便站起来,提起盘子上的茶壶,劈头盖脸地将一壶上好的茶水泼了过去,周二麻子猝不及防,啊呀一声跳起来,身上脸上被泼了不少热茶,那茶水刚刚烧开,落到人的皮肤上好不疼痛,周二麻子顿时烫得哇哇直叫。这时候韩金氏大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周二麻子,敢来消遣老娘,看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
她一边骂,一边不解气,举起椅子又往周二麻子身上砸去,虽然是妇道人家,这几下砸得用力,周二麻子躲了一下,躲不了第二下,疼得龇牙咧嘴,顿时也怒了,大叫道:“你个韩寡妇别太欺负人了,也不瞧瞧你家闺女长成什么德行?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年纪又不小了,能倒贴着嫁出去都不错了,还妄想找个好女婿?我呸!”他一边躲,一边嘴里污言秽语不绝于口,又道:“若不是看在你家有钱的份上,你这女儿,送给我我也不要。长成这个德行,看了都恶心!”
韩金氏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见周二麻子骂得恶毒,也不甘示弱,骂道:“你个不要脸的,想骗我家闺女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尽扯虎皮做大旗——说瞎话!家里有祖业,我呸!你家就两间茅草房,冬天刮风夏天漏雨,叫花子也不愿意住,那也叫祖业?一双父母都被你活活气死,那就是父母双亡,还敢说心里想一直尽孝!长到二十多岁,我呸,你那张脸,说是二十九岁我也不信!没瞧过大夫吃过药,这我倒是相信,你在街上坑蒙拐骗弄的钱,不是被赌了,就是拿去买酒喝了。去年你被人打得腿都快断了,请不起大夫,像条狗一样在茅草屋里嚎叫了几天几夜!就凭你这德性,还有哪家闺女肯跟你?”
当下两人对骂,韩金氏泼辣是出了名的,这时候上了火,更加伶牙俐齿,周二麻子再对骂了一阵,败下阵来,这时候韩真真和红杏、绿苗等人见二人打起来了,生怕韩金氏吃亏,于是纷纷拿起吹火筒、擀面杖、洗衣棒槌,一起参战,就连福伯也颤颤巍巍地扛了个锄头过来要揍周二麻子,周二麻子见围过来的人多了,心里害怕,忙丢下一句:“算了,我好男不跟女斗,今天就饶了你们这群女流之辈!哼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交代了几句场面话就狼狈逃出门,韩金氏朝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又大骂了一阵,这才命福伯收拾好东西,将大门紧紧关上。
韩金氏这一日折腾了一天,骂到最后,自己也累了,喝了几口水,自去洗漱睡觉,她前几日都是和韩真真一起睡,如今韩真真已经把闺房收拾出来了,便让女儿自己睡,韩真真这一日也实在是累极了,随便洗洗脸就上了床。
睡到半夜,韩真真忽然肚子痛起来,她痛得醒了过来,在床上辗转反侧,揉了半天肚子,不料还是越来越痛,而且肠子一阵乱响,一阵阵地难受,韩真真无法,只好就着月色,取了几张草纸,弯着腰捂住肚子,一步步地挪到院子里去。
院子里原本有个厕所,但是韩真真哪里受得了那股气味?此时半夜无人,她找了个僻静角落,便急忙蹲了下来,一阵通泻之后,果然腹中舒服许多。
也不知蹲了多久,韩真真肚子里的存货基本出清了,她松了口气,慢慢站起来,扶着一块大石头,轻轻揉了揉发麻的双腿,顺便抬头望了望月色,揣测此时应该是半夜几点钟。眼见月亮往东方悄悄移动,只怕还要许久才能天亮。韩真真看一会月亮,又转过头来打量院子周遭景色,忽然觉得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
韩真真揉了揉眼睛,她以往有轻度近视,穿越过来后这近视眼倒是不药而愈了,但是还是习惯一看不清东西就死命揉眼睛,揉了一会,再睁开来,半眯着仔细一瞧,终于发现院子里哪里不对劲了。
原来院子最矮的那边围墙旁边,居然搁了一架梯子。
韩真真记得自己每天散步,都没有看到院落里有梯子,此时这梯子出现得不明不白,她一看之下,自然觉得不对劲。
韩真真正在想这梯子原本是放在哪里的,月色之下,只见一个人蹑手蹑脚地从院落一侧的房间走了出来,身上高高地,似乎背了个包袱,韩真真大吃一惊,忙捂住自己的嘴,免得失声叫出来。她这时顾不得秽物臭味,一闪身,躲到了石头后面,掩藏好自己之后,再偷偷伸出脑袋查看那人动静。
月色有点朦胧,那人走到院子里之后,先左观右望了一番,确认安全之后,又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挪到院子中,朝那梯子所在之处走过去,韩真真就着月色,看见那人五短身材,背上一个包袱,有点像是被韩金氏打出去的那个周二麻子,只是面容一时看不清楚,她心想:“莫非是个小偷?”
她本想叫喊起来,但转念一想,自己家中都是些女人,小文和福伯虽然是男性,却一个小,一个老,帮不上什么忙,万一这小偷身上带了凶器,那可就糟了。往日电视新闻上报导了不少这样的事情:小偷去偷钱,被女主人发现之后杀人灭口,酿成血案。韩真真这样一想,就打了个哆嗦,那声叫喊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
眼见小偷越走越近,韩真真看清了对方的五官,果然就是那自讨没趣的周二麻子,韩真真忽然想起来,之前韩金氏请媒人过来时,是将屋子大门打开,并且在屋中桌子上放着一锭大银子的,只怕是周二麻子路过韩家时,看到银子眼红,便躲在一旁偷听,知道了事情始末,于是便上演了上半夜的那一出闹剧。他求亲不成,又挨了韩金氏一顿打骂,此时不解气过来偷钱,也不奇怪了。
她正想着,周二麻子已经走到梯子边了,韩真真瞧着那梯子,心头忽然有了主意。
周二麻子可不知道自己行窃的事情已经败露,他爬上梯子,心里大为得意,但凡做贼之人,进到别人家中之时,都是提心吊胆,此时财物得手,即将逃跑,难免就有些大意了,韩真真趁他专心爬木梯的时候,悄悄捡起井旁的洗衣棒槌,走到了木梯旁边,朝着周二麻子的脑袋上、背上,使足了力气狠狠打了几棒子,周二麻子被打得头昏眼花,几乎就要失声大叫,幸好他想起此时自己正在行窃,却强行忍住了痛楚,蹬蹬蹬地朝围墙上爬去。
韩真真本以为这几棒子能把周二麻子打昏,但是她长了这么大,动手揍人却是第一次,本想使出吃奶气力,不料棒子落到周二麻子身上,韩真真自己的手就吓软了。这么一停顿,失去了良机,周二麻子已经爬到了围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