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真真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时无言以对,遂强笑着搭讪道:“娘,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韩金氏哼了一声,一阵风地走过来,拧住韩真真的耳朵,便将她拖回了自己屋子,韩真真只觉得耳朵根疼痛无比,顿时五官都扭曲了,但是又不敢出声,只能不停地吸着冷气,韩金氏将女儿扯回了屋子,这才放开了她,锁上门,自己靠在门上冷笑道:“真真,你倒是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韩真真见母亲脸上神色,也猜得到她方才已经把自己与周家的一番争执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她脸皮再厚,这时也忍不住脸上发烧,嘿嘿笑了几声,搪塞道:“这……我还不都是跟您老人家学的么?”
韩金氏见女儿赔笑,自己也嘿嘿地笑了几声,韩真真被她笑得心中发毛,但是不敢随便开口,过了许久,韩金氏才停住笑声,往自己胸口拍了一拍,说道:“果然是我的好女儿,今番这次骂得好,出了老娘心头这口恶气!”
韩真真见她说出这番话来,知道母亲并无恼怒,也放下心来,大着胆子笑问:“娘,你听到了多少?”
韩金氏走过来,在桌子上倒一杯茶喝了,朝女儿瞪一眼,带着微嗔的表情说道:“我在上面正算着帐,忽然听到外面吵嚷嚷起来,往窗子外一瞧,正看得那姓周的小子居然敢丢老娘给他家里的五花肉,本来想马上出门臭骂他一顿,没想到你倒是先给我出了气!”
韩真真嘿嘿笑了一声,韩金氏回想起方才情形,越想越觉得痛快,拍手道:“真真,你果然是我的好女儿,这一顿骂,居然能够让那眼睛生在头顶上的周小子低下头来给你赔罪。你说的那些话,连你老娘我也想不出来,什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又是‘不孝不义’,逼得那小子话都说不出,实在是太绝了!”她说完鼻子里又哼一声,不屑地道:“说实话,你娘从来没看得起过这种穷酸饿醋,家里穷得连大夫都请不起了,还争这么一口破气。真真自从你说过不嫁这小子之后,我就没打算再和周家来往,今儿个不过是可怜他老子生病,送了点肉过去,就和你说的一样,不过是看在街坊邻居的面上罢了。”她拍拍手,又指指屋子里的箱笼衣柜,冷笑道:“我活了三十多岁,守寡十多年,只你一个女儿,虽然小门小户的,但是自小没让你吃过什么苦,自你十五岁后嫁妆样样齐全。就是凭这份嫁妆,也足以让他周家吃穿不愁四五年了。可恨那周小子还敢嫌弃你!今天你这么一骂他,娘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她想想又补一句:“老娘明日就亲自和红杏送钱粮过去,盯着他把借条写明白了,狠狠地出了咱们这口恶气!”
韩真真不曾想韩金氏心头原来一直有这么个念头,但她这段时间和韩金氏相处,已知道她的性格,在做生意算账上面十分精明,但为人耳根子软,容易听人劝说,人情往来的时候最难拿主意,没有主见。不过今晚上自己和周佑藩这一番争吵,倒是大合她的胃口,韩金氏毫不起疑。这一晚上娘儿俩议论了一番,这才洗漱上床,韩金氏和女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堆闲话,终于沉沉睡去。韩真真却是满腹心事,一时睡不着。
这一夜的月色分外清朗,空气里弥漫着花草的芳香,韩真真瞪大眼睛,看着白色的月光如一层轻纱笼罩在屋子里的东西上面,渐渐地月光往屋外移去,远方隐隐约约传来鸡鸣声,几声狗叫也应景地响了起来。转侧再三,韩真真还是毫无睡意,听到韩金氏睡得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她再也忍不住,悄悄下床,穿了鞋子轻轻走到窗子旁。
窗子旁原本有一张雕花填漆的梳妆台,凌乱摆着一些女人用的物件,又搁了一面铜镜,韩真真站到窗子旁,那镜子在月光下明晃晃地照出了她的身影,韩真真叹一口气,忍不住把镜子拿起来对着月光端详。
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丰满如满月的脸庞,肉嘟嘟的,五官因为脸颊上的肉太多的缘故,都挤在了一起。不过比起韩真真刚刚穿越过来的那段时间,此时这张脸已经瘦削了一些了,要知道韩真真这大半个月来一直刻意减肥,也还是有点成效的,据韩真真自己估计,这些日子她至少瘦了五六斤。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原来的韩真真是个体型完全走样的肥女,现在的韩真真虽然没那么夸张,在外人看来,却还是太胖了。韩真真尽量用一种公平的眼光端详着镜子,在心里暗暗评价自己这具身躯的外貌。看了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种长相,如果是个孩童,倒是可以称赞一声,说长得好有福气。只是若是生在一个成年女子身上,那就实在算不得美了。细看之下,五官倒还是清秀的,双眼皮,眼睛不算小,鼻梁虽然不高,但也没塌下来,嘴唇也不厚不薄,红润润的十分讨喜。此时被银白色的月光一映,原本偏暗沉的肤色便显得亮了许多,甚至显出几分光洁的象牙色来,韩真真愣愣地看了半天镜子,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减肥、增白!
韩真真叹了口气,把镜子悄悄放回梳妆台,站到窗口望着月亮,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但是与其怨天尤人,坐在这里混吃等死,荒度光阴,不如振作起来,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韩真真素来的性格就不是那种喜欢哭哭啼啼等人帮助的女孩子,此时自然要想办法自救了。
她靠着窗子心下盘算:按照往日看过的穿越文,男主一旦穿越,必然能够叱咤风云,建立一统天下的霸业,获得一大堆女人的青睐;女主穿越,大多是绝色美人,再不济也是个小家碧玉,靠着因缘际会,一步步地往上爬,最后获得一大堆男主倾心。但是,这些完全不适用于她韩真真。想到这里,韩真真几乎就要仰天长叹了:老天啊,你要我穿越,也该照着穿越文的模式来穿吧?为毛把老娘穿越成个丑女肥女还没有一点家世呢?
韩真真再度叹了口气,她自己也没发觉,这一声长叹十分响亮,居然把韩金氏给弄醒了。
韩金氏睁开眼睛,发现女儿站在窗子边发呆,她伸个懒腰,打一个呵欠,含含糊糊地问:“真真,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做什么?小心着凉!”
韩真真站着不说话,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念头里,韩金氏见她不言不语,像根木头一样站着,不由担心起来,起床去拉她,不料拉了几下,韩真真都没动弹,韩金氏摸着女儿的手,只觉冰得很,不由担心起来,抱住女儿喊了几声,韩真真没回答她,韩金氏再喊几声,见她不回应,再叫几声,声音都变了,韩真真只是不说话,韩金氏联想到前段日子韩真真被周佑藩气得上吊自缢的事情,只道韩真真今番这次听了周佑藩的刻薄言语,又是想不开,一时吓得全身发抖,抱住韩真真就大哭起来:“我的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好不好?娘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就你一个女儿,你千万别出什么问题啊!”接着又咬牙切齿地大骂周佑藩,“姓周的你个不得好死的,我女儿一个正经清白女儿家,犯得着被你三番五次用话来侮辱么?这次要是我女儿有什么不测,老娘我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她哭得凄惨,又抱着韩真真摇晃,韩真真被她这么一摆弄,倒是回过神来,月光下看到韩金氏满脸泪痕,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忙道:“娘,我没事,只是想了些事情,一时想出神了!”
韩金氏见韩真真开口说话了,心里镇定了些,拍着胸口松一口气,这时候才觉得手足酸软,一屁股坐到梳妆台旁的凳子上,长叹道:“真真,你刚刚吓死娘了!”
韩真真见韩金氏脸色变了,额头上都是冷汗,心里不禁过意不去,忙依偎在韩金氏身旁柔声安慰,韩金氏缓过气来,便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韩真真不好直说,便笑了笑,编了个理由道:“我刚才做了个梦,梦里面有个仙女对我说,只要我按照她的办法去做,不出半年,便会脱胎换骨,而且嫁一个好人家。女儿觉得这个梦有些奇怪,正想着是怎么回事呢!”
她这番话倒是说到韩金氏心坎上,韩金氏念念不忘只是要将女儿嫁个好人家,此时听说有神仙托梦,却深信不疑,忙道:“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好事。想当初我拿你生辰八字去算命,个个都说你八字好,但是长到了十八岁,却婚事一再不顺,我心里一直犯嘀咕。只怕这仙女真是老天爷派来救你的,她说什么,你照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