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鸾又在枫林弹琴,对于她来说,这是最拿手的了,因为在春香楼的时候,她就精通于此,棋略次之,画三等,书最后。虽然来了学院,书也进步了不少,但那画仍然是留在初级阶段,实在是难以抬上桌面,更次的就是女红了,始终对那小小的绣花针捉捏不住。
琴瑟合鸣,一曲流水般的曲子从琴弦里缓缓流出,随着风声起舞,随着鸟鸣和弦,夜鸾穿着宽大衣袖的纱衣,里面穿着一件蓝色锦衣,在阳光之下,纱衣之中,那蓝锦泛着光茫,像是静坐于林中的仙子。
弹到情深处,一时情起,夜鸾不觉间轻轻哼唱:“不知相思为何物,如今却让相思扰,一日不见隔三秋,情到浓处点点愁。一更漏,三辗转,夜难眠。风中有轻叹,却是心间出。”唱到情深处,两行清泪愫愫落下,两腮上留泪两行,梨花带雨,看了让人好不心酸。
有脚步声轻轻向这边走来,夜鸾正在发呆,却并没有知觉,琴弦轻颤,手轻轻扶在琴上久久不愿意回神。
“唱的真好,从来不知道你的唱功也是这样的好!”钟留恨突然从林间走出来,身上的衣服仍然是那件藏青色长袍,腰间的配玉换成了红色玛瑙,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恍惚梦中一般。
夜鸾看钟留恨满脸微笑,以为又是梦幻,轻轻闭眼再睁,却活脱脱是钟留恨向自己走来,夜鸾睁着眼睛,突然清泪滚滚而落,那因为相思而清瘦的两腮颤抖起来。
钟留恨快步向前,脸上转喜为悲,一时间在林中抱起夜鸾,扶着夜鸾的肩膀说:“不要哭,夜鸾你不要哭,你这样让我心都乱了。我今天是特意回来看你的,你不要再哭了好吗?”
夜鸾哭得泣不成声,好半天才哽咽说:“我以为今生今世,与你高墙相隔,再也难见了。你知道吗?”
钟留恨也悲声说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没有向你道别就匆匆离去,回到皇宫越想越不是滋味,知道你一定会怪怨我了。因为画了你的画像,被父皇责骂,强令让我纳妃,现在我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了,夜鸾对不起,对不起!”
夜鸾推开钟留恨,强抹去泪水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是青楼出身?”
是啊,若是钟留恨嫌弃,那即使自己赔上性命,他也不会纳自己为妃的。
钟留恨皱着眉,满脸痛苦的样子说:“夜鸾,我只苦于我身不由已,不能与你浪迹天涯。对于我来说,那皇子之位实在是太重的责任,是我不得不担的担子,那是压在我头上的泰山,此生此世除非我死,否则是不可以丢下那一切的,可是夜鸾,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
夜鸾看到钟留恨也悲伤致极,不忍心再责怪他,就说:“我已经想办法参加选秀了,到时候我会努力通过选拔,也许我们还有机会!”抱着钟留恨宽大的肩膀,夜鸾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寻找的是什么了,不是男子的谄媚,更不是故意的的讨好,那些银钱珠宝自己根本不放在眼里,而只是一心想寻找一个踏实的肩膀,相护扶持一生。
钟留恨听了夜鸾的话,突然将夜鸾推开,不敢相信地看着夜鸾说:“你说什么?你要参加选秀,可是你的身份根本参加不了初选的……”
夜鸾用眼睛定定看着钟留恨,钟留恨突然明白就说:“不,不行,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你知道吗?一旦进入了那深宫之中,对于所发生的一切我也是无能为力的,如果你有了危险,我救不了你,你知道吗?到那时候,你知道我会多痛苦,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你明白吗?你不能去!”
一时间,原本相见的欣喜变成了痛苦,这种痛苦就像压在心上的大山,让二人几乎都要痛苦的窒息了。
夜鸾别开脸,摇着头说:“那你让我怎么样?放弃吗?你让我回青楼,继续当我的头牌,然后等你当了皇上来寻欢作乐?”
一句话悲从中来,夜鸾仿佛看到自己老时的情形,一种痛痛彻心扉,不能自已。
钟留恨抱着夜鸾的肩膀说:“你等我,你等我当了皇上,到时候我可以封你为妃,贵人,什么都行,总之你要等我!”
夜鸾摇着头说:“不……”钟留恨不明白,夜鸾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多久,是一年十年还是一天,也许明天自己就会因为某种奇妙的力量而再次回到现代,也许带着此生此世的遗憾,一生难以安眠。
钟留恨眼中也显出一种绝望来,轻轻说:“不论怎么样,夜鸾,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你现在要好好做你夜鸾,你知道吗?”
夜鸾看着钟留恨,有一丝侥幸说:“不会有事的,夏县令之女世人从来没有见过,我当夏雨晴别人也不会发现破绽,除了扬州的人和学院的人,没有人知道我是青楼女子出生。即使他们发现了,这世间相像女子太多,他们也不能证明什么的!”
钟留恨听了,叹息苦笑说:“县令之女根本参加不了初选,你不用白费功夫了发,这次初选只在朝廷五品大员以上的大臣和皇亲之中选……所以你不必再枉费心思了!”
一席话,让夜鸾心里像浇了一盆凉水,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难道就白费了吗?可是风傲白与夫子不可能骗自己啊?也许,也许还是有机会的,心里七上八下,终于说:“我们不谈这些了,你好不容易回来,能呆几天,还是马上要走!”
“马上就得走,还有人在学院门外等我,我也是找了借口说要来学院取东西,才让我出来的!”钟留恨有些急促,从怀间取出一个玉佩说:“这次出来,也没有带什么好东西,这块玉虽然不是至宝,但却是我的贴身之物,你带在身上以慰相思,我走了,你多保重,切记不要做无谓的牺牲,等着我……”
刚刚相见,又要分离,真真是这世上的相聚短别易难,钟留恨刚刚走了几步,夜鸾就再也不愿意保持什么矜持,她跑过去从背后紧紧将钟留恨抱着,说:“什么天长地久,都比不上此时我们手牵着手,留下来好吗?”
明知道是空想,可是夜鸾仍然动情相诉,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仿佛也只是想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倒出来,不留在自己心里埋藏一世。
钟留恨最终还是走了,夜鸾留在原地,看着那一地落叶了一个古琴,眼泪又止不住落下,没有情的时候,自己感觉轻的像羽毛,有了情的时候现在觉得自己重的像大山。
“夜鸾,你还好吗?”风傲白从一边走了出来,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并不是有意要偷看,而是是他把钟留恨带到这里来的。
夜鸾看着风傲白,哭红的眼睛再也假装不起来半天笑意,只说:“也许,这就是永别了。我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初选!”
风傲白低着头说:“你放心,我让父亲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还是先回去洗洗脸吧,一会让同窗看到了,又要问你了!”
夜鸾抬起脚,万分沉重,只见风傲白默默抱起那张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夜鸾深深庆幸,或许爱情不在的时候,身边有友情默默相守,也是天下幸福之事。
转眼,初选的日子在即,夜鸾虽然仍然在****练习,可是已经怠慢了许多,她不知道贾是仁已经悄悄见过四王爷,更不知道发生在宫里的事情。
在太和殿中,满朝文武在大殿之中站成两排,七王爷站在首位,说:“皇上,这是初选名单,请皇上过目!”七王爷弯腰将初选名单递于皇上身边的随身太监。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皱着眉看了那些名单,合上说:“怎么只有这么几个,以往选秀,该有一百多人才是!”
七王爷往前一步说:“回皇上,因为近年来格格出嫁不少,适合太子年岁的女子并不多,不如皇上将选秀的范围再放宽一些,这样的话更容易选出一些优秀的秀女来!”
皇上将折子放在案上,踌躇说:“这件事情我也考虑过,只不过如果再将范围放宽,我怕就是良莠不齐,到时候会增加选拔难度!”
七王爷不再说话,这时候四王爷站出身来说道:“臣倒是有个好主意,近年来皇家学院也招了不少的女学生,不如将皇学学院的女学生也划到初选之中。将那些在七品之上的女儿列在选秀名单……”
皇上略一沉思,决定道:“这样也好,也正好看看这些年来,皇家学院招进女学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皇上其实明白四王爷的意思,当初建学院之初招收女学生,本就是想为皇家子嗣选拔出一些优秀的女子来做妃,一来知根知底,二来也能让这些女了学得一些学识,不至于嫁为人妇后争风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