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琳一字一顿地问：“你——什——么——意——思？！”
齐磊面无表情，把老邓查到的东西一句一句说出来：
“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女孩子在二十年前被送到府山福利院。因为身上只有一张写有‘顾晓琳’三个字的纸片，没有其他任何可以证明身份或者出生日期的东西，所以府山福利院的院长就把纸条上的三个字用作了女孩子的名字。
女孩子在福利院长大，顺利上完了小学、初中、高中，并于六年前考入滨海大学园林设计专业。两年前毕业，一年半前接手何雪的‘有间花店’成为花店老板娘。”
“这有什么问题？”顾晓琳皱着眉头，有些不解他提自己的简历有什么目的。
“表面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齐磊的神色开始变得冷峻，“可再查下去，发现顾晓琳在高中毕业，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出了一场车祸。”
顾晓琳的眉头皱的更紧，她不记得自己出过什么车祸。
齐磊见到顾晓琳没有反驳，继续说了下去：“
我查到一个货车司机在六年前的8月18日大约晚上9点多的样子，在府山市都市大道靠近翠岭的地方撞死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出事情以后，司机下车，发现女孩子已经死了。因为怕担责任，他把女孩子拉上车，就埋在了翠玲上。”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顾晓琳听着莫名的有些心慌，声音不由得尖利了起来。
“表面上看确实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们给司机看了六年前的顾晓琳的照片。司机承认他撞死的女孩子就是照片上的顾晓琳。”此时的齐磊就像一个恶魔，拿着刀一点点剥开事实的真相，也要剥掉顾晓琳身上披着的名为“顾晓琳”的外衣。
“你说谎！”顾晓琳的脸色随着齐磊的话刷地变得惨白，不可置信的喃喃：“你说谎，你一定是在说谎！”话音突又尖利起来：“你一定是在说谎！”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齐磊的声音平淡，不带起伏，眼睛却眨也不眨盯牢了顾晓琳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不知道自己是谁。即使有人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忘却了过往，却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毕竟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经历，当然也会有不同的记忆。所以身份不是不能偷，但是“贼”一定知道自己是“贼”。他研究了那么多的案例，从来没有发现任何一种情况能够让“贼”不知道自己是“贼”。
所以齐磊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拆穿顾晓琳的伪装，找出事实的真相。
“你说谎！我根本没死！你说我被撞死了，那我现在是鬼不成！”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齐磊现在一定被顾晓琳凌迟了。
“你可能不知道，每个进入府山福利院的孩子都会被留存血液样本。我们同样在那个货车司机所说的地点取出一具尸骨。”齐磊看着顾晓琳越来越苍白的脸，觉得自己很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只有把所有被深藏起来的事实挖出来，才有可能知道顾晓琳心理上的问题到底出现在什么地方。他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心理医生，绝对不会放过手上CASE中的任何疑点。
“你闭嘴！你闭嘴！”顾晓琳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无声的哭泣着。她已经知道齐磊要说的是什么。可这怎么可能？！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三岁的时候进入的府山福利院，记得从小到大的每一个细节，记得福利院的老师、同学，记得那年的高考，记得接到通知书后如释重负的心情。现在居然有一个人来告诉她，顾晓琳已经死了，尸骨都被人挖出来并验明正身了。那么她是谁？她从小到大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只是一个鬼吗？
鬼？她真的是鬼？是不是因为她是鬼，所以才能见到鬼呢？
顾晓琳想到这些，又放下双手，重新站了起来。她绕过茶几，一步一步逼近着齐磊，脸上出现了类似于视死如归的神情——如果她真的是鬼，就让她当个鬼好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晓琳已经平静下来，不复刚才的歇斯底里，可往往这样的平静才是最可怕的，“你想说那具尸骨的DNA和留存的血液样本的DNA完全一致，证明了死的确实是顾晓琳对不对？”
看到齐磊微不可见的颔首，顾晓琳的唇角微微勾了勾：“那么你说，我又是谁？”在齐磊的眼眸中能够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可顾晓琳却已经不敢肯定这倒影是真是幻，“顾晓琳死了，我就是顾晓琳，那么我还活着吗？你告诉我，我还活着吗？难道我是顾晓琳的鬼魂？还是我只是顾晓琳的一缕执念？古代的话本不是经常说某个人有什么未完的心愿，就会变成一缕执念留在人士。当有人拆穿的时候，他就会消失。那么，现在你拆穿我了，我是不是该消失了？你说啊？你倒是说话啊？你说啊？！”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句比一句急，似乎不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就绝不放弃。
其实，理智告诉顾晓琳，她应该把齐磊的话当成是耳边风，一笑置之。还有谁能够比她更清楚自己是谁吗？也许那具尸骨确实和自己有些关系，比如双胞胎姐妹之类的。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DNA完全一样。可是自从小顾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后，一幢幢怪事让顾晓琳觉得不能承受之重。一个鬼娃，深不可见底的荷花池，红色的襁褓，一个个莫名浮现在眼前的熟悉的场景，乃至后来的一尊仙鹤壶，还有刘老口中的顾梦竹……统统这些都让顾晓琳思维混乱，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有个心理医生送上门来，让她曾经有一瞬确实想要去寻求帮助。可齐磊齐大教授却好像只对她的隐私热衷，让她不敢说，怕说出来暴露了顾钰。
而今天，齐磊一步一步的紧逼，终于把她逼迫到了悬崖的边际。理智终于再也不能阻止她了。
“你是人，不是什么鬼魂，也不是什么一缕执念。”齐磊在此时表现的就像一个最最冷血的动物，张开了血盆大口，只想咬下她的一切伪装。“可即使你是人，你也不是顾晓琳。我想知道的你到底是谁？又是怎么把自己变成顾晓琳的？你要知道，只有你说出来我才能帮你。”
“帮我？呵！帮我”顾晓琳的声音中满含着讽刺，甩开了齐磊抓住她小臂的双手，回身直视着门的方向，唇角溢出冷笑：“你帮我？怎么帮？又要帮什么？我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顾晓琳，突然一个人跑上们来说我不是我，又说要帮我！我先把你的心挖出来，再帮你去医院，你说这样好不好？”
“顾晓琳，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齐磊一把拽住顾晓琳，再把人扯回来。
“哈哈，哈哈！”顾晓琳干笑两声：“耍脾气？很好！我现在不耍脾气，”一抬手，指着门的方向厉喝：“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啊！”看着齐磊站在原地不动，又伸手去拽，去推着齐磊往门的方向走去。
齐磊看到这个样子，知道再坚持下去也争不出个所以然，也就顺着她的力道往门口走去。
走了没有两步，他发现推自己的力道消失了。回头，却发现顾晓琳在慢慢软倒下去。
他发现自己心慌了，这一刻，他仿佛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他还没有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做的时候，身体已经有自己的主张。他接住了即将躺倒在地上的顾晓琳，飞快的将人抱起，下楼，开车，风驰电掣地向医院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