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给我准备笔墨,我要给,”差点说出了Andre的名字,“咳,给夫君写信。”
所有人均是一愕,这半个月来我思念成疾,但总是固执地不愿写信过去,没想到现在竟然想开了,尤其是杨鼎,脸虽然木得无药可救,但眼里的欣慰还是隐约可见的。
“夫人,你才刚刚……不休息一下吗?”含烟仍是顾虑到我那嬴弱得吓人的身体。
“不了,快去快去。”有了新的认识,我又怎耐得住性子等下去?
虽然想将惊喜留待他回来,Andre一定想看我当面喊他的名字、说爱他,但他不也说过,他很期待我的信,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吗?
那时,我真真是被追悔蒙蔽了心了,怎么会走进这种死胡同呢?
“是。”含烟应声,转身准备。
自从两年前,我因着雷安国的生活太过无聊而沾染了些书香气后,潇湘阁里便长年文房四宝齐备,不输于书房。
“染雪,扶一扶我。”此时的我来了兴致,看起来明显精神了许多。
含烟摊开一张精美的笺纸,用玉镇纸压平,然后熟练地为我磨了砚浓墨,染雪扶着我坐下,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我身后。
左边的含烟微踮着脚,斜眼盯着笺纸,颇期待我会写些什么。
谁知,平日里十分随性的我却在这当口上挑剔了起来,伸手拨向那一支支价值不菲的毛笔,不时停下挑起一支细看一番,拨了一轮又一轮,这才慢慢悠悠地选定了一支柔软的中楷羊毫笔。
本以为“选笔破万次”,我就会“下笔有如神”了吧①?
才不。
少女的心思总是柔肠百转,嫁了人也一样,这可是我写给Andre的第一封家书呢,怎么说也得写得感天动地的才是!
想呀,首先,得让他明白我有多爱他,让他心里暖暖的,多想念我些,但又不能让他因思念而疏忽了工作,得让他在保质保量的同时,提高工作效率,早点回家,可也要提醒他注意保重自己,别太拼命……
哎,这,这三者之间怎么好像很矛盾似的?外加一条,还要写得很有文采、很优美、很感人,最好写成千古绝唱!像《与妻书》②那样就最好了。
天哪,难道我白发后,疏于下笔也才一年光景,这么一年就把我辛苦练来的才思才情给荒废了?
我拨弄着手里的笔,不时仿佛有了思路一般,将笔锋浸入墨中润润笔,然后又似模似样地将笔移到笺纸上方,一副要下笔的模样——
半晌,总是又将手歪向一边,宣告我仍是下不了笔,等那笔上的墨干了,又装模作样地去润笔,反反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