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相传乃是佛祖降世之日,俗称浴佛节,城外寺庙举办龙华****,将借香花净水,恭敬供养,祈增福慧。
而同此一日,莽山之上,却足足汇聚了数万之众,杀气腾腾,宛如一座座随时喷发的火山,端的凶神恶煞,连神佛都要退避三舍。
一座石桥自山脚蜿蜒而上,两侧伫立百余名高手,目光凝视着山下的江湖客,嘴角露出不屑冷笑。
这座石桥便是入山的唯一通道,唯有手持拜帖之人方能通行,那些抢夺不到拜帖的江湖散客,却又想进入莽山,便围聚在了桥下。
这几月以来,总有自信之人,仪仗轻功身法,想要闯入山去,却被驻守桥上的高手联手刺杀,尸体随手丢落山下,在谷底堆砌起厚厚一层肉泥。
试图闯关者尽数被杀,一些江湖散客却依旧不肯散去,只要能亲眼目睹这江湖盛事,也是不枉此生!
见到寻常难得一见的各家门主,手持金书拜帖,步入莽山之巅,老汉心中说不出的豪迈,手中笔墨横飞,将其名号记录下来,帮众打扮,所用兵器,乃至气度神情,都描写一番,这才轻嘘一口气,等待下一个登山的门派。
这老汉所在的也是江湖帮派之一,却只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小小门派,寻常记录些江湖大事,卖给酒楼说书人,赚取好处,算是江湖最底层之人。
但今日他却能目睹各大帮派咸集与此,其中不乏其他地域来的外来门派,甚至连在江湖之中,素来有武学圣地著称的几大宗门都纷纷前来,兴奋之情难以言表,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心中所想便是如何组织起妙语精言,将这盛事记录成册。
忽地他头一歪,就见围堵在山外的江湖散客,自觉分出一条道路,一名少年手持拜帖而来,笑眯眯看向众人,不住点头,口称借过,和蔼的不似江湖人,反到似个在赌桌上赚了大钱,刚走出赌坊的烂赌棍。
罗凌身上多出三十万两银票,还有过百枚的丹药,且都是珍惜药材所炼制,与白阳丹同一等的珍品,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下方的目光又扫向他身后帮众,只见这群人垂头丧气,目露惊惧,哪有一点自豪神情,更加大是不解。
在众江湖客羡慕的目光中,金雕堡帮众缓步入山,马匹自有专人领走,虽然莽山之巅略显简陋,但无疑是江湖最高规格的盛会,就连看守马匹之人都是一流高手,也不知是何人布置的。
沿石桥走上山巅,就见山顶乃是一处巨大平台,石桌石凳随意摆放,其中已大半有人落座,喝酒谈笑之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人取出宝刀名剑来,与他人交换所需之物。
一名身穿僧袍的中年和尚缓步走来,到了众人身前微微行礼,收了拜帖,淡然道:“几位随意落座即可,大会还有两个时辰便要开始,山顶之上除不得打斗之外,其余一切自便。”
众人还未坐下,便有一个贼头贼脑的小矮子走了过来,对金铁山道:“这位大帮主,我这里有补气养血的上好丹药,一枚折价五百两银子,你看是否要来一些?”
金铁山面色难看,轻咳一声,那小矮子顺着金雕堡帮众目光的方向,看向了坐于一旁四处观望的罗凌,眉头一扬,便想要转身离去。
罗凌察觉此人要走,一抬手招呼道:“这位朋友,过来这里再谈几句吧!”
矮子急忙挤出笑容,自怀中取出了一瓶丹药,将价格又压低了一些,仿佛急于脱手般。
“既然如此,我都要了!”
罗凌也好说话,钱来得快了自然要花出去,再者此人出价倒也不贵。
毕竟白阳丹这一等的丹药,乃是江湖客平常所需,价格稳定,至于百谷生息丹,则很难寻到,属于有价无市之物。
交易完成,小矮子便转身离去,罗凌脸上笑意渐渐敛去,看向那人的目光多出一丝杀气来。
那矮子三绕五转,进了一伙人之中,这群人做采药客打扮,头戴斗笠,背后则有一只竹篓,篓中传出低沉的蛙虫鸣叫声,还夹杂了毒蛇的嘶鸣声,也不知藏了多少毒物。
“你没有看错?”
“绝对不会错,当日采药帮覆灭时我也在场,官军之中就有人穿着这等衣甲!”
“采药帮作恶也不是一两日,山中采药为虚,猎人取心是实,说什么找到了一注丹方,可以炼制出不弱百谷生息丹的极品丹药来,简直是愚蠢之极。”
“一群蠢货,被官军杀了,地盘也被人占了,只可惜我神医门的一支源流,就这般断了,可惜啊!”
“若这人是朝廷派来的,我等怎么办?”
“哈,就凭他一个帮派百十人,也想闹出什么花样来,这莽山大会闹得如此动静,官军不派人进来查看一番才是有鬼,诸位不必在意便是。”
“就是,我大神医门自有靠山,铁马城的四大商会之一,便是我门的一支源流,白道**我门下都占了,就不信世间还有人能动我等!”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拍手称赞,大宗门下自有大宗气势,就算倒了一两个分支,根基也不会被人轻易撼动分毫。
罗凌只知道那矮子看自己的目光不对,似是见过却又不像是认识自己,一想肯定是与自己身穿的衣甲有关,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将丹药查验一番,发现对方没有下毒,便将此事暂且揭过一边。
果然这莽山大会之上热闹非常,各大帮派之间相互交流,更有几大宗门在场,将一些可以修练出神通的法门公开出售,顿时引来无数人出价竞买。
不到半个时辰,罗凌便将手中的银票全部花出,换了一大袋丹药来,足有千枚之巨,虽然品质参差,大部分没有达到白阳丹的效用,但也足够他修练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是宗门此次拿出来出售的法门,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驳杂神通,就连一件与青芒剑气相近的都没有,实在弱得无法入罗凌之眼,自然将之无视了。
这一点自然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凡强大些的神通都是宗门用以立足的根基,绝不会对外出售,而这些驳杂的低等神通,虽然威力不大,甚至有些还不如直接外发真罡,但毕竟是可以修练五脏的神通法门。
传闻每修练一处脏腑,便能使人焕发生机,虽不一定能延寿,但却绝对可以称之为返老,若是五脏全部修练,则起码能延寿百岁。
纵然实力差一些,但若能多出百岁寿命来享受此生,想必也是极好的,所以照样有人叫价竞买,抢得飞起。
忽地只见白日晴空中闪落一道霹雳,正击在山顶中心一处石台上,烟尘弥散,随后才有滚滚雷音自天空传来,众人大惊,停下了交谈声,皆转头看去。
就见烟尘四散,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轻和尚站在石台之上,笑容和蔼,目露慈祥,身上袈裟宝珠闪灼,一串佛珠更是用婴儿拳头大的血色玛瑙制作而成,贵气逼人。
和尚轻叹一声,看向台下众人,露出慈祥恺恻之色,视众生皆受苦难,解罪业方享安乐!
台下江湖豪客,哪一路不是一方豪强,纵然铁马城外的首恶被剿灭,但余下的又哪有多少慈悲之人,身上便带了几分暴厉恣睢,遑论此地纠集的,是囊括了玉麟全郡的江湖帮派。
但在这和尚的双眸凝视之下,竟似犯了错的孩子般,一个个将头埋下,不敢用目光亵渎高僧法体。
“幻术!”
罗凌心中顿生警兆,不过一般的幻术都并非什么强大的神通,只要是引髓入脑,修练了颅骨穴窍的先天高手,都可以抵御幻术侵袭。
但是眼前数万人,只有不到三五百人还能保持自我,其余的不是低头忏悔,便是目光恍惚,更有甚者跪地痛苦**起来。
“世间诸般苦,皆有心念起,若离痴破妄,可得大自在,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
和尚每吐一言,便有诸般幻影自周身闪现,脚踏莲花,一步步向台下而行,江湖豪客纷纷向旁闪开,显露出无比恭敬。
“妖人,为何在此蛊惑众人!”
一名高手出声厉喝,他出身大宗门,乃是修练了神通的强者,可不会被眼前所见的幻法蒙蔽。
和尚话音稍停,顿时众人发出叹息,仿佛意犹未尽,看向那名宗门高手,眼中带有深刻敌意。
“一群混账东西,受了妖术蛊惑而不自知,都不想活了么!”
那高手咬牙叱责道,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解刚才为何会对一个和尚生出敬畏之心。
和尚一笑,合十道:“万帮英雄汇聚莽山之巅,果真是盛况空前,在下玄空大法师,请玉麟郡的诸位前来,便是想要与大伙儿共商大事……”
众人面色一变,没想到这次莽山大会并非某家宗门举办,而是眼前的和尚,再一想之前收取拜帖的也是和尚,对这自称玄空大法师的和尚,来了几分兴趣。
“这位大师,今次玉麟郡大半个江湖,都被你发放的一纸拜帖所惊扰,今日聚会,到底所为何事?”
一名宗门代表率先开口,江湖之上虽提倡自由,但凡大事还得由这些庞大宗门带头。
和尚淡淡一笑,取出一串佛珠道:“今次我大法师屈尊前来,自然是要带领大家在江湖求存,不过诸位也是知道的,如今大德强势,所以必须将分散的力量统合一体,方能成就大事……”
“所以今次莽山大会,我想请诸位选我为盟主,诸位有缘上山的宗门子弟,一律削发剃度,入我佛门,随我一同参悟佛门无上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