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暴雨依旧,不时打落一记记闷雷,轰隆隆,哗啦啦,片刻不停。
这一处房间之中的五名护卫,都是战刀门的记名弟子,头人叫做李开山,其余几人都是他的师弟。
战刀门也是略微有些名头的小门派,弟子足有一二百人,不过大都是门主记名的徒弟,真正被师父看上,收为入室弟子的少之又少。
这样的小门小派,江湖之中如过江之鲫,门下这些记名弟子,只是学了门中一些粗浅武功,便出外闯荡,历练一二十年,也混不成大侠之流,只能投靠乡野间的士绅人家,充作看家护院的守卫。
几人聊得兴起,不知不觉已是半夜,李开山忽然道:“老三出去撒尿,怎么去了这么久,难倒摔进茅厕里了?”
众人哄笑,罗凌也是淡淡一笑,只是忽然鼻尖耸动了几下,笑容立刻收敛。
他修练‘魔虎吞天诀’后,只觉得五感便得到了不少提升,其中嗅觉变得特别灵敏,此刻他便是从风雨之中,闻到了一丝气味。
“好像有血腥气!”
罗凌忙跳起身,将长剑取在手中,立刻推门而出。
那几名护卫见状,似也明白了几分,心中一惊,紧忙冲了出去。
罗凌冲到屋外,四下一扫,便来到墙根之处,借助铜灯的光芒,看到一对淡淡的脚印,脚印积起的水中,还有一丝淡漠的暗红,自语道:“有人死了,血水被雨水冲刷,已经不易察觉,但绝不会太久……杀人者就在附近!”
“哗哗哗……”
暴雨之中,一道剑光无声无息从身后刺来,罗凌却早已施展凝息术,放开周身毛孔,同时将五感提升至最大,便觉身后似有一个影子,向自己逼近过来。
罗凌蓦然转身,手中长剑运劲一格,顿时在黑夜之中激起一道火花,那影子一般的人物一击不中,立刻向后一跃,钻入了夜色之中。
“发生什么事?”
“老三人呢?”
罗凌抬起握剑的手臂,看到手指还在颤抖,额头早已冒出了一层细密汗珠,被雨水一激,只觉浑身发寒。
那一剑几乎就要了他的性命,若非对方实力不济,被他用劲力强行格挡,自己此刻已被人杀了。
“外面的世界果然凶险!”
罗凌将长剑提在手中,一指影子退去的方位道:“那处有人!”
李开山几人急忙取了铜灯,小心戒备着走向那处方位,火光照射下,就见一具尸体躺在地上,正是几人之中的老三。
“不好,有刺客!”
李开山见到老三被杀,却来不及痛苦,只是发出一声大吼,同时向着庄内跑去,敲响了山庄内的警钟。
顿时山庄骚动起来,房中灯光亮起,却有几间屋内依旧漆黑一片,甚至一间亮灯的屋中传出了几声凄厉惨呼。
不多时便见山庄护卫成群涌出,一查之下,发现今日负责把守庄子的守卫,竟已经死去大半,尸骸被拖到了隐秘处,可见来犯之敌不止一人。
若不是罗凌等人发觉不妙,及时敲响警钟,只怕今晚庄内大多数人,便都要死在梦中。
一番勘察,只寻到了十数具庄丁的尸体,那些杀手的手段颇为高明,几乎全是一剑刺心,杀完人后也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乃是深谙此道的老手。
而在警钟响起时,这些刺客不约而同地从庄中退了出去,好似放弃了此次的行动,消失在了外面无边的夜色之中。
庄主之子手提一杆短铁枪,由众人护卫着前来查看,众人的哭喊怒骂声骤然停歇,对此人无比恭敬。
少爷勘察在尸体伤口处逐一勘察,与几位随从低语几声,抬头便见到罗凌在场,又听李开山详细说了事情经过,对此人更加有了几分兴趣。
“今夜全庄戒备,明日开始,加强守卫,把手要道……将秘库中的看守翻倍,绝不得有失!”
少爷吩咐完毕,便让众人速速散去,转头向罗凌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罗凌抱着长剑,皱眉道:“我对这些麻烦之事,向来不感兴趣。”
少爷一愣,点头笑道:“在下项云,乃是八荒府入门弟子。”
“罗凌,无门无派。”
“这位罗小兄弟,实不相瞒,这次出手进庄暗杀之人,应该是雷火盗所派出的杀手,一群卑鄙小人,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之事。”
罗凌好奇打量了项云几眼,道:“你已经知道杀手是谁?”
“哈哈,这个自然,此地名叫八荒石脉,方圆千里,都是我八荒府的地盘,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门派,敢在我的庄上随意杀人?
只是这群雷火盗,却不是本地的盗匪,两年前才从外地偷偷潜入,一开始只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后来愈演愈烈,开始抢劫府中的商队,刺杀府内弟子门人。”
“那,你的门派为何不将之清剿了?”
项云见罗凌来了几分兴趣,笑道:“倒是清剿了数次,不过却寻不到他们的老巢,过上几月便又卷土重来,只能严加防范。但天下间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雷火盗又是一群狡诈无比的飞贼,纵然防了也没多少用处。”
“所以这次此刻袭庄,只怕就是向着我来的,不过我只是顺路回家取些东西,明日便要反回府上,到时庄上应该能安稳许多。”
罗凌摇摇头,他对此事还是没有兴趣,只等雨停,便会想办法离开。
项云见他不置可否,也不愿再多说,只道此人孤傲,便没有再结交的意思,便要转身回屋。
忽听罗凌看向屋角处一个坛子,鼻子抽动几下,惊异道:“这是什么东西?”
项云脚步一滞,也轻嗅起来,回忆道:“这气味,好像是火油的味道……是谁将此物放在了屋旁?”
几名庄丁走上前去,一人取铜灯在那坛子上一照,却不料那坛子已经拍开了封口,顿时一道火焰升腾而起,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周围几人见状,急忙上前拍打,结果这火焰越烧越旺,沾染在了别人身上,瞬间将衣裤点燃,遇到雨水更是猛烈爆燃起来,发出刺耳的‘噼啪’之声。
项云双眼一狞,厉声道:“这是雷光霹雳油,一旦沾上便要烧烂全身血肉,而且水不能灭,土不能掩,这是雷火盗的手段,他们不止进庄杀人,还要焚我山庄!”
二人向后急退,这坛子中的雷光霹雳油就是一弹,顿时轰然爆碎开来,十数丈内尽是烈焰熊熊,将那数名庄丁,连同那房屋一道,笼罩在了火光之中。
此处火起,就仿佛点燃了导线的爆竹,山庄内接连就有四五处火光升起,随后响起无数惨叫声,但凡被这烈火沾上一星半点,便无法扑灭,任由油火烧身,四下惨呼挣扎。
项云见得此景,目呲欲裂,正不知如何施救,忽然浑身一颤,大喝道:“不好!宝库有失!”
说罢便匆匆向着庄中一处大院奔去。
罗凌见此情景,心中郁闷,他出山不到三个月,便见了三次纵火焚街的景象,心道这灾祸也不是我带来的,却偏偏被我撞见,莫非也是三灾之故。
正想着自己该如何,却听项云所去的方向,传来激斗之声,打斗之人催动劲力,刀剑碰撞所发出的轰鸣,便是整个山庄都能听见。
罗凌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向那山庄大院悄然而去。
说是宝库,实则是一处石头搭建的紧闭仓库,此地乃是庄中收藏铜铁之处,偌大的仓中堆满了铁锭,不知贮藏了几万钧。
便见百余庄内守卫,持着火把守住仓库各处,但此时阵型散乱,纷纷退入仓库内,显然是被人杀得七零八落,彻底失去了斗志。
那些杀手在雨夜之中,则似闲庭信步一般,来去如影,手中之剑如同蛇信微吐,夺走一人又一人的性命。
这完全是单方面杀戮的景象,罗凌施展凝息术来到近前,夜色之中就见一身紧身黑衣,头戴黑色面甲的两名杀手,正守在屋顶上,但凡有人经过便以暗器射杀,地上已经躺了十几具想要冲过去救援的庄丁尸体。
罗凌见状愠怒,施展药王谷轻功,身如一叶浮萍,几下跃上屋顶,身影一晃,便来到了其中一名杀手身后。
那杀手浑然未觉,依旧紧盯着下方动静,他以为自己躲藏之处很是完美,却不料早已被人一眼洞察。
罗凌探手一抓,手指宛如无柄的利剑,一记黑虎掏心,向杀手后心猛刺了过去。
这名杀手被人打中,才发现身后有人,只是心肺受到重创,只来得及吐出一口浓血,便兀自栽落房下。
另一名杀手发觉同伴被杀,虽然看不见杀人者所在,但却可以判断出必是自身后一击,于是手中暗器激射而出。
罗凌只觉无数根钢针似的东西迎面飞来,急忙向旁一闪,那杀手似早就料到,跨步向前一跃,人尚在空中,手中的短剑便已刺出。
“原来是听声辨位,这些杀手有些本事!”
罗凌手中长剑向空中一刺,双剑相击。
杀手跃起空中,又占尽天时,自以为这一剑能将对方手中之剑击飞,随后一剑将之刺死。
却不料对方长剑刺来,自己手中的剑却如同树枝一般,还未发劲施展,便已断了。
杀手看了眼手中只剩下的半截剑,心头一凉,随后眼中便多了一个拳头,直奔面门而来。
“噗”的一声,面甲被生生打碎,杀手身体还未落地,便又高高跃起,在空中折了个方向,如同一条破布口袋般摔了下去。